“还想喝?”李妄面色如常,眼中却划过一抹复杂之色,说,“只可惜此酒已无,若喜欢喝酒,让谭德德带你,去宫中酒窖里自己选。”
“不了不了,多谢陛下。臣只是感叹下,并不怎么喜欢喝酒。”种苏忙婉拒。
“喝酒并非坏事,但要适量,更要注意场合。”李妄顿了顿,“不要与什么人,什么酒都喝。”
“臣省得。”种苏说,继而忽然笑了起来。
李妄看着她,眉头微扬。
种苏眉眼带笑,说:“陛下今日话比较多。”话出口马上意识到这话不妥,忙跟着道:“臣意思是说,陛下今日心情似乎很不错。”
李妄眉头微挑:“嫌朕话多?”
“没有没有。”
种苏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李妄并非真正寡言少语之人,无论朝堂上,还是私下里,该说的说,绝不吝言,有时甚至会将人骂的狗血淋头,只是他大多时候言简意赅,不说废话,有时则是懒得说,不想说。
今日的李妄除了话多了些许外,似乎话里话外的态度也有所不同,种苏一时说不上来,就仿佛距离更近了些般。
倘若说李妄从前将她当作不一样的臣子,当作宫外的朋友,如今却好似更进一层……
之前总是种苏各种“迁就”与主动,如今却是李妄主动,就好像主动打开了一扇门,将种苏容纳进他的领地中另一个范围内,话里话外不自觉充满“我的人”那种自家人的亲近与随意之感。
这日之后,种苏又开始进出长鸾殿。
天气日益热起来,预示着盛夏即将来临,李妄嫌殿里头气闷,午后通常会到凉亭,边楼或者干脆直接廊檐下,坐上片刻。
这日,种苏陪着李妄坐于花园一凉亭中,此亭四周树木高大葱绿,枝繁叶茂,浓荫罩在亭檐上,亭周四面皆挂着遮阳轻纱,虽阳光浓烈,亭中却春日般宜人。
谭德德指挥宫人们摆上饭后甜点与瓜果,李妄并不嗜好这些,大多都是为种苏准备的。
亭中最后只余种苏与李妄两人。
李妄斜依在亭中铺就的软榻上,背靠无脚矮椅,手持一卷书册,边喝茶边慢慢翻阅,一旁还散着几本书卷。
种苏吃过些水果,便无所事事的四下看看,她当值时倒无午睡习惯,此时并无困意,便坐着休息。
亭中无声,种苏与李妄都未说话,却并不尴尬,气氛十分自然。
种苏手肘搁在案上,一手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周边风景,目光便落向对面的李妄。
李妄不知在看什么书,看的颇为认真。
种苏忽然有了重大发现,李妄的睫毛好长,从前只注意到他眼型好看,如此细看,眼睫浓密纤长,垂眸之时,如同一把小扇子。
小扇子忽然一动,李妄抬眼,看向种苏,两人瞬间四目相对。
种苏:……
种苏心头一跳,讪笑:“陛下看的什么书,这般入神。”
“杂书。”李妄说,“想看自己拿。”
李妄仿佛随意的指了指旁边散落的书册,这样说。
“哦。”种苏摸了摸鼻子,转移注意力,“杂书吗,那臣也看看。”
李妄缓缓收回目光,余光中看着种苏拿起其中一书。
种苏本是随便看看,反正坐着无事,随手取了一本,只见绯色封面上,书名龙飞凤舞:春君传。
人物传记?讲谁的。
种苏毫无准备的翻来书册,从头看起。
咦?嗯?额?
种苏渐渐觉得不对了,她怀疑的看看封面,再看几页正文,彻底明白了。
还真是杂书。但没想到是这样的杂书。
“怎么了?”李妄目光仍在自己书上,仿若随意的问道。
种苏揉了揉鼻子,直言道:“没想到宫中竟会有这种书,嗯,没想到陛下竟也会看这种书?”
“这种书是何种书?”李妄淡淡道,“读万卷书,方知天下事,方解人间事。博览群书,什么书都看一点,方为读书。”
“陛下说的是,是臣狭隘了。”种苏只是有点意外李妄竟会看这种书,联想到之前与李琬的猜疑,不免有点怪怪的,但听李妄这样说,又觉实属自己狭隘了,李妄是皇帝,也是人,看什么书其实都不足为奇。
种苏本也是个洒脱的,既然李妄都在看,便也不忸怩,毫无障碍的拿起书册翻阅起来。
关于龙|阳,断袖,男男间的事,从前种苏也略知一二,不过那时只纯属好奇,稍微知道那么一点,偶尔去书肆,碰到这种书,也就看看书中人物画像,瞄那么两眼,正儿八经的阅览反倒没有。
没承想,居然在皇宫之内,得了这个机会。
种苏本只是抱着打发时间的想法看看,然而看着看着,却被故事深深吸引,竟不知不觉沉浸其中。
书中讲述两位书生,由相遇相知到相爱,却不被世人接受,冲破重重阻碍,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写的十分缠|绵悱恻,动人心弦。
“你该上值了。”李妄的声音拉回种苏的思绪。
“啊。”种苏一看日头,慌忙起身,罪过罪过,居然看的忘了时候。
“看来种卿很喜欢这种书。”李妄状若随意,淡淡道。
种苏呵呵一笑,这故事写的精彩,确实看的人欲罢不能。
“喜欢就带回去看。”李妄随手指了指其他书册,“都可自取。”
“真的吗?”种苏便笑道,“那臣带几本回去,看完便还回来。”晚上闲来无事,看看闲书也挺好。
种苏抱着几册书匆匆离去。
李妄仍旧斜斜依着,注视着种苏背影,直至种苏消失不见,将手中书册扔至一旁,眼眸低垂,唇角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