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姚静檀上去低抚姚夫人的肩,劝道:“母亲,姐姐还在小月当中,不能掉眼泪的,伤眼,您忘了?”

闻言姚夫人忙敛起泪来,哑着嗓子道:“你瞧瞧,我真是糊涂了,本来是来探望你的,却惹的你也跟着落泪。”

“方才入府时只与你婆母简单聊了两句,入了晋国公府不能太失礼,”姚夫人将姚静檀拉过来坐下,“静檀,你在这里陪姐姐,我去前院,与林夫人说上几句。”

姚静檀猛点头,“好。”

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姐妹二人,姚静檀与姚唯舒长的十分相像,若是姚静檀再多几岁,说姐妹二人是双胞胎也有人信。

“大姐你受苦了。”姚静檀扯了姚唯舒的手在掌心里握着,她的指尖儿与母亲的一样寒凉。

似是不想在她身上多加言辞,姚唯舒并不接话,只道:“再过不久你就要成亲了,府里的事务可都准备妥当了?”

姚静檀点头,“差不多了,都有府里的人着手准备,我也不用忙什么。”

“那便好,那便好,”姚唯舒终于露了欣慰的笑意出来,“三皇子是你中意的人,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是好事一件,姐姐替你高兴。”

姚唯舒微红的眼圈带着几分憾色,姚静檀低声问:“姐姐还在为过去的事不开心吗?”

“都过去了,不提了。”一说过去,姚唯舒眼色又深重几分。

“姐夫待你可还好?我怎么瞧着你比之前更瘦了,府里的人待你如何?”自打大姐出嫁,姚静檀便没见过她两次,虽说她才刚小产,人也憔悴,却也不至于几乎瘦脱了相。

“你大姐夫平日忙,也不常在家......”姚唯舒一双眼闪闪躲躲,最不擅长说谎的人便是她了。

姚静檀一听便知大姐说的不是真话,忙是真的,不常在家也是真的,至于他忙的是什么,就很耐人寻味了。

目光及下,姚静檀目光正落在她手臂上,隐隐见着袖里藏了半块淤青,姚静檀手快,拉过她的手将寝衣袖子朝上一推,方知才刚见的那点淤青只是冰山一角,原本霜白如玉的胳膊,整条都挂了彩。

见被她发现,姚唯舒还想藏,但腕子却被姚静檀握住,她还在小月当中,自是拧不过她。

见着她胳膊上的伤,姚静檀脑子里嗡响一声,有不好的预感爬上心头,“姐姐,你这是怎么弄的啊?你胳膊上怎么会有伤?”

见瞒不住,姚唯舒只好随意扯了个谎,“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撞的?”姚静檀瞪大了眼珠子,“你别哄我,在哪撞的能撞成这样?”

“该不会你这次小产和这身上的伤有关系吧?”

“没有,”姚唯舒脸色通红,面露被人揭发的慌乱之感,“你别乱猜,真的是我自己撞的!”

“姐姐,你跟我都不说实话是吧,那我去问问旁人,你这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姚静檀作势起身。

姚唯舒自是不肯放人,忙扯住她的衣袖,“你别去,别去!”

“你伤成这个样子,不同我讲实话还不许我问?”姚静檀一咬牙,重新坐回榻上,“这伤不是你自己撞的吧,是有人为难你?是大姐夫还是林夫人?”

“启安不是故意的,”姚唯舒见拦不住她的样子,只能坦白,“那日我与他发生了几句口角,他不小心推了我一把,我自己没站稳,跌到了石阶上,见了血才知道有了身孕。”

“大姐夫打你?”姚静檀的火一下子便窜上来了,试问自己姐姐这性子能与谁发生口角,说是口角,只怕是在给林启安留一丝颜面。

“他真不是有意的,事后他也很自责,跟我赔了不是,”姚唯舒扯下衣袖,将自己身上的淤青盖住,“这件事闹大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说这次只是个意外。”

“静檀,你千万别和母亲说,我怕她难过。”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只顾着旁人,你怕对别人没好处,怕母亲难过,唯独不想想自己。”姚静檀早就料想过长姐或是在晋国公府过的不好,却不想竟委屈成这样,连小产之事也要瞒着,“不让我说也成,那你得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得有个说法吧。”

姚唯舒眼尾微垂,满是乞求神色,“静檀,你就别问了,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就当姐姐求你了好吗?”

若是旁人不顾念她也就罢了,可自己的姐姐姚静檀如何能不顾,更不忍心看她这般可怜模样,

见她是铁了心的不想说,姚静檀恨铁不成钢的双手掐在腰上,眼睛望向旁处。

良久,她好不容易压了心底的怒火,这才缓声道:“长姐,你现在的身份,不再是从前那个吃苦受难的贫民女子,而是姚府的大小姐,有些气吃得,有些吃不得,你不要凡事总想着大事化小。”

虽说两姐妹长相相似,可性子却是天差地别,都道姚家三女,二姑娘福厚命好,三姑娘备受宠爱,却鲜有人知姚氏长女姚唯舒吃过的苦。

原本她也可以像另外两个姐妹一样安然长大,谁知在五岁那年的庙会上走丢,至此与家人分别,直到九年后才被找回重归姚府。

养母对她倒好,可惜早亡,养父酗酒,喝醉了便打她,还要将她卖去财主家做妾......

后虽她回了姚府,可性子自不像是官家娇养的闺阁女子般,初来时,一双眼怯生生,谁若无意间在她面前扬手她都会吓的缩脖子。

自她丢后,姚静檀便出生了,因与长女长的十分相似,姚氏夫妻便将对长女的那一份爱也都加在了姚静檀身上,千般宠爱,自小说什么便是什么,即便闯了祸事也是一笑而过,随意训斥两句便过。

姚静檀知道,她是顶了长姐该得的那份宠爱长大的,所以自打长姐归家,她便对姐姐十分好,总觉着自己也是欠着长姐的。

姚唯舒初来时,什么规矩都不会,连吃虾蟹都不会剥壳,宴上少不得被些多事的嘲弄,每每都是姚静檀为她出头。

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她却劝自己息事宁人。

“我知道......”姚唯舒沉下肩,面如死灰,“其实,这个孩子我原本也没想要的。”

姚静檀侧目。

“既已嫁了林启安,那我便老老实实的在府里活着,过得一天算一天,旁的我什么都不想计较,他纳几个妾室都好,都随他去,只要留我一份安宁便好。”

在姚静檀记忆里,长姐从未讲过这般丧气的话,她也竟不知,原来长姐对待自己这份婚姻竟一直是这种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