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时节,天气渐热,冬裳褪去。
巳时,摸黑去地里的干活儿的人已渐次回村。
抬头看了看日头,叶二生收了手上的活儿,用粗糙长满老茧的手扛起来锄头,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只见他脸色涨红,眉头紧皱,干裂的唇紧紧抿着,脚步看起来也有些沉重,似是有很重的心事一般。
听到门口的动静,秦翠花从厨屋走了出来,着急地问了一连串的问题:“孩儿他爹,你回来了?咱家地里的小麦如何,能不能多收点儿?”
年前他们刚刚分了家。农民靠地吃饭,分到的地好不好直接关系着往后的日子好不好过。麦子如今已经渐渐长大,约摸能看出来如何了。
听到这话,叶二生叹了叹气。
“咋不说话呢?”秦翠花有些急。
叶二生咳嗽了几声,灌了一口井水,胡乱抹了抹脸上汗,沉声道:“比旱地略强一些。”
多年的夫妻,秦翠花明白了叶二生话里的意思,也就是说,那地很差。秦翠花脸上也流露出来黯然的神色。
她原就知晓那个大伯哥不是个好的,只是没想到这般欺负他们家。
家里一共八亩良田,四亩荒地。兄弟三人,一人四亩。只是,老大四亩良田,而他们二房和三房分别是两亩良田两亩荒地。
因着那荒地上种着桃子,所以当初分家时,大房到处说他们两房占了便宜。他作为大哥要照顾下面的弟弟。
可大家也不是傻子,谁人不知如今桃卖不上价了。前年桃比往年贵个两三倍,接着大家伙一窝蜂地开始种桃树。结果去年桃的价格就落下来了,今年定是更加便宜,没瞧见么,连贼人都不去地里偷桃了。那桃卖不上价,两亩桃树连一两银子都挣不了。
既然这些果树赚不了钱,他们便只能寄希望于那两亩良田。可谁成想,分给他们的良田也没那么好。
秦翠花素日是个好脾性的,如今也忍不住抱怨起来:“我就知道大哥大嫂没安好心。当初说什么家里的八亩良田是连在一处的,不好分,便又给咱们和三弟一人买了两亩。可这良田又不是良田,让咱们咋活啊。”
说着说着,秦翠花眼眶湿润了。
叶二生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忍不住再次咳嗽起来。
“咳咳,你别担心,等我病好了,我就去镇上找个活干。”
秦翠花抹了抹眼泪,赶忙拍了拍叶二生的背,心疼地道:“你别着急,别着急,我不说了。你先养好病,干活儿的事儿以后再说吧。”
打从去年秋天叶二生去镇上给人盖房子从房顶摔了下来,便落了病,差点没熬过冬日。如今虽然不像之前那般严重了,但脸色依旧不好看,人也没从前能干了。
叶二生摆了摆手,道:“不打紧的,不打紧的,咳咳。”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叶二生道:“先叫孩子们吃饭吧。”
秦翠花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一番头发,道:“哎,好。”家里再苦再难,也不能让孩子看到他们这般模样,不然孩子们要担心害怕了。
轻咳两声,秦翠花扬声道:“二妮儿,叫你姐起床吃饭,再去隔壁你春婶子家把你弟叫回来。”
接着就听到屋里传来一个女娃的声音:“好嘞,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