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修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陈祖铭此时也已经看见了他们,苗南风与对方目光相迎,还是很客气端正地礼唤道:“陈大丈,我们来探望一下三郎。”
陈祖铭看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微转,视线落到了旁边的蒋修身上,语气不明地问了句:“这是你们家的客人?”
蒋修回过神向他看去,苗南风已应道:“他是去了汴京那位蒋娘娘的孙儿。”
陈祖铭一怔,然后半笑地看向了蒋修,用一种略显夸张的恍然语气说道:“原来是那个蒋家,我说怎么脾气这么大呢。”
苗南风正要说话,蒋修已若无其事地上前了半步,向着对方叉手礼道:“陈家阿丈,晚辈蒋修,受苗大丈之托特陪同苗家妹妹来探望陈三郎。”
陈祖铭见他一副有礼有节的样子,一时之间也不好散火气,又听对方说是苗三七让他们来探望的,便认定苗家这是主动来赔礼道歉的意思,所以也就不急不慢地再打量了对方几圈,拿了拿姿态,方颔首道:“进来吧。”
蒋修给了苗南风一个“没事”的眼神,又拍了拍苗东阳的肩,然后当先跟在后头走进了陈家。
陈三郎刚才告状告到一半被那些佃农给打断了,这会子正等着他父亲回来接着说,不想却把苗南风一行三人给一并等到了。
与他同在堂中的还有他的兄长陈二郎,以及兄弟两个的母亲马氏。
陈二郎见到苗南风时也是一讶,随即脸上便流露出了不自在的神情。
陈三郎回过神后就立刻扶着背跳起来了:“你们还好意思来我家?”说罢指着蒋修对自己父亲道,“爹爹,就是他,苗南风就是让他打的我和旺财!”
苗南风正想反驳,蒋修已抢在她前面开了口。
他一副坦荡端正姿态,从容地说道:“三郎说得不错,与你动手的的确是我,我请苗家妹妹带我过来也是为了向两位长辈致歉,再看看你身子要不要请大夫瞧瞧,该我负责的我蒋修却不躲避。”
言罢,他又忽地将话锋一转,微笑问道:“但不知三郎是不是也该随我们走一趟,同苗家人好生赔个礼?”
陈三郎被他这一番话下来给弄呆了,硬是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陈祖铭夫妇俩也愣了愣。
陈二郎犹豫了一下,问苗南风:“到底怎么回事?”
蒋修见他问话时的样子,觉得对方倒像是个好脾气的,于是就没插嘴,等着苗南风自己解决。
“怎么他没有同你们说么?”苗南风此时已经看清楚了蒋修的路数,故意做出副夸张的讶然表情,又好似颇委屈地道,“三郎今日到荷塘给你采莲蓬,恰好我那时在旁边陪客,他见着我表妹她们便上前讨要,原本已说好给他几个,结果他说反正我是要嫁来陈家的,那些就理当全都给他带回来。”
“我几个表妹辛辛苦苦采一阵,自然是舍不得。也怪我,想着我们两家关系亲近就多了两句嘴,结果不想三郎就嫌我们苗家没家教,还嚷嚷出来。”苗南风颇有感情地扬了扬声,又续道,“那种时候我肯定也不能一味向着他,自是要帮我爹娘和表妹们说两句的,结果他怨我脾气大,要上手帮我爹娘教训我,蒋哥哥恰好过来瞧见,以为他当真要打下来,就急急上来帮我挡了三郎一下,未成想情急下可能手重了些。”
苗南风叹了口气,看向陈祖铭道:“蒋家娘娘与我婆婆多年不见,我爹爹原是想着我能好生带着蒋家哥哥和妹妹玩一玩的,谁想突然之间就发生了这些事,他老人家也生气得很,说我连累了家里姐妹,又牵扯了贵客,等我从这里回去就要好好教训我呢。”
她这话明面上是说错在自己,可谁人听不出句句是冲着陈三郎去的?而且言明苗家众人对此事也很有意见,陈三理当去赔礼道歉。
蒋修还似模似样地回了句:“这也不怪你,莫要自责了。”
错不在他,也不怪她,那应当责谁?自然是陈三郎了。
陈家人一时无语。
陈祖铭知道次子的性子,此时听苗南风和蒋修这样一唱一和的说完了整件事,又将儿子一时无可辩驳的样子看在了眼中,自是相信了一大半。但他心中不免有点着恼,他觉得苗南风这个未来的儿媳太争强好胜了,这时候对他们这对未来舅姑都不肯忍了这口舌之快,以后娶进门来还了得?
他虽然也算是从小看她长大,但在他心里女子出嫁前后还是理当有所不同的,尤其是嫁了人,那就该将她自己当作陈家人看,现在这对三郎咄咄逼人的样子算什么?
陈祖铭向来是不会说也懒得说那些弯弯绕绕的话,于是他也不管那么多了,硬着头皮拿出了长辈架子,对苗南风说道:“小孩子争执本就常有,好好说就是了,三郎这性子一贯是虚张声势,要他真下手打在人身上他是下不去手的。不管怎么说,挨打的人是他,他比你年纪还小呢,你们要他带着伤去赔礼道歉,是不是过分了些?”
蒋修看着那些人的背影,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