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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祭之后,林徽因把那片飞机的残骸,悬挂在卧室中央的墙壁上。志摩轻轻地走了,他把他的苦闷、惆怅、落寞、欢愉全部交付与了万里云空,唯一没有带走的,是他轻轻挥手作别之后,留下的这片烧焦的云彩……
八宝箱的奥秘
对徐志摩的赞美和攻讦自他逝世后不久就开始了。
新月社的同仁筹备了《新月》志摩纪念专号,刊出了小曼的《哭摩》、胡适之的《追悼志摩》、郁达夫的《志摩在回忆里》、韩湘眉的《志摩最后的一夜》、杨振声的《与志摩最后一别》、周作人的《志摩纪念》、何家槐的《怀志摩先生》、方令儒的《志摩是人人的朋友》、陈梦家的《纪念志摩》等十二篇文章。
林徽因、凌叔华等也在《北平晨报》发表了纪念文章。
志摩的碑文,大家委托在武汉大学任教的新月社故旧凌叔华题写。
不只是新月社同仁,整个北平文化界都把志摩的遇难,看作是中国新文学的一大损失。
另一面,社会上对于他的个人生活,往往有不能谅解之处。他的离婚和他的再婚,是他一生中最受社会谴责的两件事。现在志摩虽已盖棺,却未定论,种种指责,也理所当然地牵涉到林徽因。这使新月社的朋友们为之愤怒,他们在悼念文章中,很直率地谈到了这一点。
胡适说:“谁都能明白,至少在志摩的方面,这两件事最可以代表志摩的单纯的理想的追求,他万分诚恳的相信那两件事都是他实现他那‘美与爱与自由’的人生的正当步骤,这两件事的结果,在别人看来,似乎都不曾能够实现志摩的理想生活。但到了今日,我们还忍用成败来议论他吗?”
杨振声说:“他所处的环境,任何人要抱怨痛苦了,但我没听见他抱怨过任何人,他的行事受旁人的攻击多了,但他并未攻击过旁人。难道他是滑?我敢说没有一个认识他的朋友会有这个印象的,因为,他是那般的天真!他只是不与你计较是非罢了。他喜欢种种奇奇怪怪的事,他一生在搜求人生的奇迹和宇宙的宝藏。哪怕是丑,能丑得出奇也美;哪怕是坏,坏得有趣就好。反正他不是当媒婆,作法官,谁管那些!他只是这样一个鉴赏家,在人生的行程中,采取奇葩异卉,织成诗人的袈裟,让哭丧着脸的人们看了,钩上一抹笑容,这人生就轻松多了!
我们试想想这可怜的人们,谁不是仗着瞎子摸象的智慧,凭着苍蝇碰窗的才能,在人生中摸索唯一引路的青灯,总是那些先圣往哲,今圣时哲的格言,把我们格成这样方方板板的块块儿。于是又把所见的一切,在不知不觉中与自己这个块块儿比上一比,稍有出入,便骂人家是错了。于是是非善恶,批评叫骂,把人生闹得一塌糊涂,这够多蠢!
多可怜!志摩他就不——一点也不。偏偏这一曲《广陵散》,又在人间消灭了!“
陶孟和说:“一个永远寻求新的兴奋的人当然最怕平凡。规则的生活与志摩的性格是格格不相人的。我们若想像志摩每天早晨拿着皮包到公事房,过衙署式的生活,晚间回家同老婆孩子相聚,过19世纪的家庭生活,不特是滑稽之极,实在是亵渎了志摩的可爱的性格。这样无聊的,平庸的,缺乏生命兴味的存在只是凡夫、俗子的份,没有志摩的。”
方玮德说:“至于另一些人毁谤志摩,那又是因为做人的基本观念不同。那些人是不大承认古老是有价值的,即是新奇和将来于他们也不一定有意味。这些人的论调我们无须辩白,我不愿意在我们这是非的世界里谈判我们的是非。志摩文学上的事业没有达到他自己所愿望的成功,那是无可讳言,但他这半生做人的精神已是可贵。另外他待人处世那副热肠,那样真切,也不易得。我们失掉一个得用的东西,总都要记挂半天,除非是寻得一件和以前差不多的,心里才略为安慰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