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小孩仰头呆呆地看着他,脏兮兮已经看不出长相的脸上唯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看着面前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
对方似是被他有几分傻气的样子逗笑了,没有嫌弃他满身的脏乱,反而亲自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拉过他鸡爪子样的手,将包子放进了他的手中。
那是云初饿了整整三天以来第一次看见吃的,在此之前,他曾在野狗的口中抢过一块被酒楼厨子扔出来的骨头,可是没有成功。
肚子已经饿到了胃和肠子都已经开始痉挛,就好像要自我消化以缓解饥饿一般。
在看见包子的一瞬间嘴里就开始分泌液体,云初再也顾不得其他,埋头就开始狼吞虎咽,中途被噎了好几次也没减缓速度。
站在他面前的少年看着他吞咽不急的动作,好看的眉头轻轻蹙了蹙,然后对着身后的侍卫招了招手,对方会意解下腰间的水壶恭敬地递了过来。
云初吃完了手中的包子后抬起手使劲儿地锤着胸口,在看见面前突然多出来的水壶时,一下就怔住了。
依旧是那只好看得让人自惭形愧的手,云初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看着对方,少年对他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声音也很温柔,他说:“喝点水。”
云初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之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了出来,那一天的他哭得很狼狈。
站在不远处的云初冷眼看着过去的一切在自己面前重现,脸上一丝情绪也无。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至于为什么会梦到他和墨迟的初见,他已经不想深究了,当初宛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他面前的少年将他救出了地狱,后来却又亲手粉碎了他的所有希望。
好的是他,坏的也是他,在很多个夜深人静的时候,云初躺在坚硬的床铺上,想过大不了就用自己这条命偿还墨迟当初对自己的恩情,这样,就什么都结束了,但是最后这些想法又被自己打碎,他想,他终归还是舍不得。
眼前的画面一转,云初看见了在暗卫营里浴血厮杀的自己,手中的长剑从那些人的脖子上一次又一次的无情划过,温热的鲜血浸透了他的衣衫,踩着尸体走出地牢的他宛如从地狱而来的恶鬼,一身戾气和杀意。
寂静无声的黑夜,他的身影像鬼魅一般游走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带着龙椅上那个男人的命令,收割了一条又一条的人命。
他成为了墨迟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利刃,做到了曾经对少年承诺过的一切。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好了,却没想到,自古帝王心难测,所以最后变体鳞伤。
想到此,云初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插了一刀一般,而且持刀的人并没有立即把刀抽出,而是就这样,在他的伤口里来回旋转了一周,似要生生剜出他的一块血肉一般。
云初难过又委屈,他猩红了眼眶看着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男人,张口问对方:“为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他,画面再次一转,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的寝宫里,朝服都没脱下的墨迟站在他面前,那双曾经拉他出地狱的手此刻毫不留情地掐着他的下巴逼着他抬着头,眼里是淬了冰的寒意:“你的命是朕救下来的!从今以后,你只能为朕而死!”
眼前的定格,然后像海市蜃楼一般逐渐支离破碎,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四周开始弥漫起了白雾,云初在其中迷失了方向。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声接着一声,无比的耳熟。
“墨迟……”背上的人发出了轻不可闻的声音,墨迟身子顿了顿,脚上的步子更加快了。
他不断地出声安慰着背上的云初:“云初,你放心,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脑袋像是被灌满了浆糊一般,云初轻轻一动里面就是一阵“哐当”“哐当”的声响,脸上是连绵不断的冰凉的雨丝,降低了他脸上滚烫的温度,有一点舒服。
他睁开被烧得通红的眼睛,勉强看清了他们现在正在往山林外走。
背着他的人依旧絮絮叨叨的和他说着话,也不管他有没有回答。
云初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和不稳的声音,不知道对方背着他走了多久,他动了动身子:“皇上……放属下下来……属下自己……能走……”
“别动,”墨迟停下脚步,把着他腿的手更紧了一些,然后微微用力往上颠了颠避免他滑下去。做完这一切后墨迟喘了口气才道:“你还在发着烧,我背你。”
云初的双手揽着他的脖子,鼻间是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他偏头看见了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墨迟一路背着他向前走,天上的雨还没有停,两人的身上已经全都湿透了,尤其是墨迟,肩上还有着伤,这样背着一个成年男性一直走,伤口早就已经裂开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单薄的里衣,也染红了云初胸口的衣服。
地上的小孩仰头呆呆地看着他,脏兮兮已经看不出长相的脸上唯有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亮得吓人,他看着面前宛如从画里走出来的少年,觉得自己可能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