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眼巴巴地又看着爹爹,秀气地打了一个哈欠,“爹爹抱。”
方才她说了这么多客栈的不好,是因为她困了啊,在客栈昨天没有睡好。她知道娘亲的身体不好,依恋地在娘亲怀里待了一会儿后还是要爹爹抱着她,她好闭上眼睛打呼呼。
说到大将军舅舅撑起了一些精神,但她很快困的眼皮打架了。
景安帝犀利的注视之下,陆照垂眸敛息地接过困倦的嫒嫒,修长的手指在少女的手臂处仅仅沾了一瞬。
相比于他的克制守礼,姜昭就大胆多了,圆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看,景安帝咳了一声,她的目光才收回来。
而小嫒嫒呢,到了爹爹宽阔有安全感的怀中,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平稳,手指拽着爹爹的衣服。
景安帝示意之下,陆照动作轻柔地将她交给了婢女金云,金云抱着小嫒嫒把她放在公主府自家郡主时常宿着的床榻上。
“舅舅,方才嫒嫒的项圈到底怎么回事?您觉得她真的是我和,和陆郎君的女儿?”嫒嫒睡着了,姜昭歪在椅子上,迫不及待地说出她的疑问。
在场的人都是舅甥二人的心腹,只除了陆照。
景安帝脸色微沉,森冷的目光扫过陆照的脸,重重地哼了一声,“朕是真龙天子,不会为人蒙蔽,有那个项圈和嫒嫒的相貌,她确实是你的女儿。不过,嫒嫒有没有这样一个爹爹,还要另说。”
早在来公主府之前,景安帝就了解过陆照此人是安国公府三房的外甥,出身低微,盘奴久居公主府,他究竟是如何让盘奴对他心生喜欢,是用了诡计还是刻意为之?
总之,此刻他看着面前的陆照,心中是不悦的。
“可是,我的身体能活很久还能生下嫒嫒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舅舅说嫒嫒是她将来的女儿,虽然嫒嫒能从将来到这里很荒谬,但姜昭信自己舅舅的话,毕竟一个一个细节也容不得她不信。
不过,在感受到身体的无力后,姜昭很迷茫,她每天要么剧痛要么浑浑噩噩,居然还要活下去吗?
明明她已经有了厌倦的心,不想再活了。
喃喃自语被陆照和景安帝听在耳中。
陆照眸光顿凝,想起了隐约听过的一个传闻,备受陛下宠爱百年来第一个养在乾清宫的明月郡主久病缠身,先天不足……
他嗅着淡淡的药香气,回忆方才那一眼小郡主纤细的身姿和苍白的脸色,仿佛间明白了传闻是真的。
“盘奴,你是朕养大的,朕是真龙天子,想要护住你的命谁也夺不去。”景安帝眯起眼睛,沉声开口,他竟不知盘奴已经消沉至此!
他摩挲手中的玉扳指,想着可爱讨喜的小嫒嫒,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莫非,盘奴日后的身体和陆照此人有关?
或许,此人该留在盘奴的身边。
“此事暂未查明,嫒嫒也离不开父母,朕下旨,你陆照,从今日起住在公主府。”景安帝有了主意,轻描淡写地下了一道命令。
据说,民间有一个法子,命格相助。
“舅舅,这……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陆郎君还要参加春闱。”姜昭闻言,眼皮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弄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一步,传出去肯定有人以为陆郎君是她豢养的面首。
“陆照,你以为呢?”景安帝却不管她,只面无表情地看向陆照。
“嫒嫒乃是草民带来,理应由草民看顾。”陆照沉默了片刻,同意住在公主府。
姜昭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地想到还有一个自称他们两人女儿的嫒嫒,如果是真的,她和陆郎君岂不是?
岂不是迟早要成就好事?
偷偷瞄了陆照一眼,她的心中悄悄滋生一股兴奋,他生的可真好看啊。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事,会很快活的吧?快活是不是一点都不痛了?
……
这一天对安国公府姜家而言是不平静的一天,隔壁公主府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但陈氏的外甥陆照奉命住在了公主府众人皆知。
夜里,安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主子没人睡得着。
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本想过去一趟问一问,可白日那个名叫嫒嫒的小女孩让他们心中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恐慌。
认得爹爹娘亲,大舅舅,知道有一个二舅舅,甚至对老夫人对何氏陈氏乃至姜晚六郎七郎他们都不陌生。
唯独对他们二人,似乎从未谋面似乎根本不知道有他们的存在……哪怕这女孩来历不明,很有可能还是一个小骗子,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也不踏实。
因为他们的心中有鬼,恶鬼已经盘踞了十几年之久。
不安早就在他们的心中扎根,或许今日恐慌也将慢慢成长。
同样的夜里,森严的紫禁城中微妙的变化也在发生,明月高悬在空中时,乾清宫的宫门突然打开了半扇。
宫人提着灯,一个高大威严的身影在前,一步一步不急不慢地走向了离得最近的一座宫殿,长信宫。
说实话,公主府中除了小嫒嫒,也没人睡得着。
尤其是从客栈搬到公主府的陆照陆十主仆二人,他们被安排住在一处两进的院中。
凉风习习,院中摆放的盆景已经有了点点绿色,陆照持着书卷在亮如白昼的烛光下却不知在看什么。
公主府的豪华自然胜过客栈千倍万倍,床榻摆设膳食俱是上等再上等,陆十一个从金陵前来的小书童看着这一切,不仅眼睛看不过来,一双手也在颤抖。
他们家郎君这是父凭女贵,很有可能一跃就要成为郡马……啊呸!他没离过郎君的身边,郎君孑然一身根本没有女儿。
“郎君,我还以为我们会住在安国公府呢。”陆十小声对着看书的郎君说话,因为感觉到安国公府的下人态度不是很热络,他还装了一肚子的好话,想着为郎君周旋。
老夫人去世的时候抓着郎君的手交待,她已经托付安国公府的三夫人将一切安排妥当。
三夫人递了书信,这个情无论郎君愿不愿意都要承。
做好了准备被留在安国公府,结果他们住到了公主府,还有一个这么大这么好这么安静的一处院落,离郡主住的院子还特别近,陆十总觉得不太真实。
“无妨,安心。”陆照大概明白陛下要他住在公主府的用意,手中的书翻了一页。
若嫒嫒是受人指使,说的话是假的,他自己是最具有怀疑性的人。
若嫒嫒的话是真实的,那他和明月郡主……
想到白日少女晶莹剔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陆照心下一乱,放下了书卷,他从未见过那般干净又那般□□的眼睛,也从来没有想过他自己的未来。
若她是他的妻子,嫒嫒是他的女儿,他……会欢喜。
夜半,嫒嫒和姜昭睡在同一张床上,小脸蛋红扑扑的,睡的香甜。可见,她白日跟着谁都能玩,夜里也是离不开娘亲和爹爹的。
本来她是要睡在娘亲和爹爹中间的。可是娘亲和她说昨天只和爹爹睡今天就必须只和娘亲睡,不然娘亲就会不开心,觉得她只喜欢爹爹。
嫒嫒一想娘亲的话说的很对,于是就真的只和娘亲睡。
她睡姿乖巧可人,安静地躺着,两只手握成拳头,微微鼓着的小肚子一起一伏,姜昭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真的是我的女儿吗?我竟然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儿。”姜昭一点睡意都没有,她边看小嫒嫒边自言自语,身上的疼痛都忘了七七、八八。
她话音落下,安静不动的小嫒嫒突然扭了扭身子,含含糊糊地嘤咛一声,“爹爹坏,只给娘亲吃。”
爹爹坏……想到只隔了几道墙的男子,姜昭的一颗心蠢蠢欲动。
玄冥司收缴过春、宫、图,不小心被她看到过几次,皇帝舅舅也有那么多的后宫娘娘,都是美人。
陆照也是一个俊美的郎君。
姜昭有些开心未来的自己眼光很好,和小嫒嫒一样扭了扭身子,却不想一时动作大了,胸腔一阵闷痛传来。
脸色微变,她立刻起身趴到摆好的盆前,白日喝进去的药汤一滴不剩全都吐了出来……
被惊醒的小嫒嫒看到这一幕,顿时哭喊着要爹爹,泪眼朦胧。
没有爹爹,娘亲和嫒嫒都睡不好觉,娘亲,娘亲她还生病了!
陆照心中装着事情,本就没有入睡,耳边传来隐隐约约嘈杂的声音,他眉头一皱,披上了外袍。
行至院门,似乎听到了小嫒嫒哭着喊爹爹的声音,仅仅犹豫了一瞬,陆照打开了门迈了出去。
他贸然出现在姜昭住的院子门口,公主府的下人愣了愣,在请太医进去之后,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也恭声请他进去。
当然,她们并不是自作主张,而是因为她们的郡主亲口吩咐。
公主府的下人一切听从姜昭的指令,才不会在乎让一个外男深夜进入郡主的闺房合不合规矩。
“呜呜,爹爹,娘亲病。”陆照进去的时候,嫒嫒哭的正厉害,上气不接下气,鼻头红通通的。几个婢女都哄不住她,姜昭才会让陆照进来。而嫒嫒一到爹爹的怀中,就开始呜咽着说娘亲病了。
陆照抿着薄唇,守礼未往别的地方看一眼,只将哭的厉害的小女孩抱着,一只手轻轻拍她的后背。
听到她的呜咽,他的动作一僵,漆黑的眸子往药气最浓郁的床榻看去。
鹅黄色的床帐挂在金钩上,宽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她无力地张了张嘴,下一秒又立刻用牙齿咬唇,那瞬间太医持着一根长长的金针扎在她的身上。
“哪里病了?好玩,我是在玩呀。”听出小嫒嫒的惊恐,姜昭勉强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语气慢悠悠。
“真的是在玩,一点都不疼,你看,金针多漂亮啊。”她浅浅笑着翘着唇,可嘴唇上的牙印还在。
看着她的笑,陆照的心像是被死命地揪着,深吸了一口气,他也缓缓地笑了,摸着嫒嫒的小脑袋。
他一字一句地道,“对,娘亲不会病,她有嫒嫒在,一定会长命百岁,平平安安,无病无痛。”
“真的吗?”嫒嫒止住了眼泪,咬着手指头,可怜兮兮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