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家,赵靖宜才吐出了一口气,看看林曦抱着碗若无其事地小酌几口,悠闲自在的模样,那微末的些许不快也就消了。
于是便说起今日早朝之事,“十万牛羊、五万匹马外加一位公主这就满足了,恨不得当场就同意下来。”
林曦手里的碗一顿,嘴角讥诮,抬头却是惊讶地说:“这么多!胡奴也太实诚了!他们不再考虑考虑收回一半吗?其实一万牛羊加一万匹马已经可以打发我们这些忠君爱国的大臣了,真的。”
赵靖宜闻言顿时哭笑不得,“曦儿。”
林曦撇了撇嘴,继续小口他的茶,喝完放到一边的茶几上,接着将袖子拢拢,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道:“难道不是?大夏可是礼仪之邦,名为富有四海,向来做好了恩惠诸国,礼仪万方的准备,哪怕困难一时,也要勒紧裤腰带不能在不懂礼数的诸国面前失了脸面不是?你想这么多年何时接受过如此巨额的赎金啊?哎呀,赎金太庸俗了,上贡或许听起来更优雅些,不仅如此而且还送公主过来和亲,天哪,只要不将我国的公主送出去已经是上天恩慈!要,必须要!”
林曦可是一点也不藏私地赞美,这俏皮的语调包含着浓浓的讽刺,赵靖宜想到今日朝堂之上那随着使臣话语起落的大臣,在最后众口一致恭请陛下圣谕的场景,竟无言以对。
“胡奴积威已久……”他说了半句,突然感觉啼笑皆非。
他们怕什么呢?上阵杀敌的将士都不怕,这些稳居京中朝堂的大臣又能担忧什么?
边境的鲜血换来如今大好的局面,难道不值得多加思索,为弥留在那片土地的亡魂多争取一份安慰,为孤苦伶仃的父母妻儿多要一份抚恤?
林曦垂下眼,他想到前世那累累历史中,无比相似的轨迹,实在心有不忍又恨铁不成钢,“我闲来无事,托老师找了几本历年四海朝贡的册子,便发现了一个规律。帝王登基,千秋之节,各国皆是争相来朝庆贺,其中贡品各样,奇花异草、奇珍异兽、香料皮制、金银首饰、还有美女歌舞等,皆是当地土产,说来不算少。不过……再瞧瞧另外一边,我泱泱大国,人家千里迢迢而来,自然不能让其空手而归,必然给予赏赐,这赏赐么……丰厚的可让各国眉开眼笑,祈祷着什么时候再给他们一次朝拜的机会,办一次亏一次,从来没赚过一分银子,面子是有了,却是冤大头的面子,要知道打归打,这样的好事胡奴历年都是不落的。”
这个奇怪的圈子明明是让人难以理解的,可就是这样延续了一代又一代。
这都为了什么?国家只要兵强马壮,无人敢惹,即使露出强盗面孔,又有何人敢说个不字?
最终林曦一声叹道:“其实若是胡奴姿态放低些,谦卑一些,打不还口骂不还手,唯唯诺诺再哭穷几句,说不定这赎金都免了。”
大国的面子,哼,打肿脸充胖子。
林曦从书房出来,独留赵靖宜在里面沉思。
年已过,官员的人事调动也快下来了,白老先生任职国子监祭酒一事,虽十拿九稳,不过毕竟需要皇帝圣裁。
等白老先生的任免一下,他也该进国子监。
王府不便久留,只是没想到待他与赵元荣交代了几句,既要告辞的时候这人还没出来。
赵靖宜虽行军打仗之时也有几天几夜不合眼的,不过终究这样对身体不好,林曦看不过去便将他轰去歇息了。
“没睡够两个时辰别起来,真以为自己铁打的呢!”
宗人府呈上的折报,夏景帝随意翻了翻便带着去了凤慈宫,准备同太后一起参详。
此时诸位妃子也都在,见到皇帝纷纷行礼退了去。
“贵妃娘娘不知提了谁?”贤妃走到贵妃的身边,笑盈盈地问。
贵妃优雅端庄地抚了抚鬓角发髻,斜眼看了贤妃一眼,“横竖轮不到皇子,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妹妹可真会操心。”
贤妃轻笑了两声,“也是,此等大事,并非我等宫妃能够干预的,我呀,还是安安分分的回丽正宫,年纪也不轻了,就不做那等熬汤夜送的事吧。”
贵妃优雅的面容顿时扭了扭,暗恨咬牙地看着贤妃悠然远去,转头对淑妃邀请道:“妹妹若是无事,不若到长秋宫坐坐,咱们姐妹很久没说话了。”
淑妃瞧了瞧自己新做的鲜红指甲,在贵妃看过来的时候,无辜地推却了,“十七公主一看不见臣妾就会哭闹,今日还是趁她熟睡的时候抽空跑出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呢,这会儿估计醒了,臣妾就不打搅贵妃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