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明有些年没生过这样的气了,说完了,也有些后悔,对着个门生,值不当的,看来养气功夫还是不够,便缓和了神色:“你免礼吧。”
明明陆侍郎口气好了一些,程平却总觉得这几个字里仿佛塞满了失望,还不如刚才生气的时候呢。
程平挠挠头,解释道:“座主,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全了。也实在是候吏部铨选,不知要候到什么时候,总要吃饭的,而且在酒肆做账房,也是凭着手脑赚钱……”程平把“并不低人一等”咽了回去。
我跟一个士族出身的高官讲“人人平等” 讲“职业无贵贱”,莫不是失心疯了?
即便不是士族高官,只说士人们,也清高得很。其穷如杜甫,连不大清要的官都不愿做,说“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对,就是杨华那个官,恐怕也只有自己和杨华这种没底蕴的才那么高兴。所谓“君子固穷”,他们可以穷得吃了上顿没下顿,但让他们当跑堂的,那是宁可死也不会做的。
适才陆侍郎劝那位郎君不找伙计麻烦,并不是把伙计当平等的人同情,只是上位者们的不在意。
程平把刚才的话头儿生硬地转了一下,“不是谁都能‘一箪食一瓢饮’而‘不改其乐’的3。”
陆允明被她气笑:“合着怪我用颜回的轨范要求你了?”
程平忙道“不敢”。
陆允明缓缓呼口气,不愿再跟她唠叨,但看她那德行,又有点可怜,便道:“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程平连忙道:“我每天搭邻居的车来回,他这会子恐怕已经在酒肆门前等了。”
陆允明点点头,“那你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