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直辗转一晚没睡,这会子看程平神采奕奕、眉眼带笑, 心里不由得升起怒气, 冷淡地说:“某倒是没什么。昨日明府说伤风, 莫非今日已经好了?”
程平笑道:“多谢惦记,已经好了。”
想起那红枣汤都是母亲什么时候喝的,白直觉得脸有点发热,又不愿在程平面前失了气势,停顿一下才道:“好得倒快……某去监下转一圈。”说着转身走了。
程平从他匆匆而去的背影中读出了一丝落荒而逃的意味……中二少年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正要往堤上去,王大回来了。程平问是怎么回事。
王大眼睛发红,满面疲色:“那断了腿的张二他娘子去年没了,三个孩子让他老娘看着。老人家听说独生子腿断了,吓昏了过去。家里两个大人都躺倒了,三个孩子只会哭,小的才三岁。”
程平沉默一下,问:“给他娘请了郎中了?”
“郎中施了针,就醒了,又煎了药来吃,郎中说什么‘急痛攻心’,年纪又大了,让好好养着。”王大虽然是奴仆,但原来在富裕商家,现在在县令家,幼时的贫困艰难早忘了,这时候看到张二家里的惨状,不免受到震动。
“留下些钱没有?”
“阿郎给的钱都留下了。”
程平点点头,让他下去休息,今天就不要跟着上堤了。
光听王大叙述,也能想象这张二家的境况,程平心里沉甸甸的。所谓牧守一方,让这一方百姓吃饱穿暖,都是自己的责任啊。前世看戏,好像是一出叫《七品芝麻官》的,里面白鼻子丑角县令说:“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但,怎么做主?
程平悠悠地叹一口“哀民生之多艰”的气1,想到屈原,不由得想起那次调戏陆座主来。不知道他的盐政改革推行得如何了?前两天接到上面的文书,泗州盐务官逐步裁撤,但米南的官盐专卖点还在。程平是地方官,盐务官另有系统,不归她管,但想来一项新政推行起来,不是件容易的事。
又一月,以云氏命名的两条支流“云公河”已经疏浚完毕,务虚的东西也要开始准备了,比如刻在功德碑正面的修河碑文。程平计划请名士薛初执笔。
这位薛公寒族出身,早年曾中过进士,也是卡在了吏部铨选上,按照惯例,去了地方,在一位王刺史手下做幕僚。当时恰赶上藩镇叛乱,这位王刺史也是个性子刚硬的,举全城百姓对抗藩镇,檄书就是薛初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