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三楼主卧室,夏白微与宁家兄弟面对面端坐着,神色严肃。
三人之间隔着一张书桌,天南星被连草带盆地搁置在书桌上,乍一看上去仿佛是盆装饰。
他将由时间风暴所导致的世界裂痕、时间碎片和异世界来客等大事,甚至是天南星的存在,尽数向两人和盘托出。
天南星十分配合地在花盆里迎风招展,拼命抖动着自己的茎叶,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极力证实夏白微话语中的真实性。
宁则和宁湾听完之后,又低头看着眼前这盆妖娆乱舞的小草,脸上的神情皆是恍恍惚惚。
毕竟普通人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生存的世界会突然濒临毁灭,而自己需要成为拯救世界的一员。
人生中还有比这更大起大落的吗?
沉默许久,宁湾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说,我昨天在大街上遇到的大侠和采花贼……”
“还有我今天遇见的那对末日父女……”宁则接着说道,“他们都是真的?”
两兄弟在问完之后,不禁再次沉默下来。
夏白微并不否认:“我知道你们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我才特意向上面争取,由我来做你们的思想工作。”
宁湾闻言,欲言又止。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多年未见的童年发小,眼神中带着一丝陌生:
“小夏,你在外面这么多年,究竟有过怎样的经历?竟然已经和政府高层搭上线了!我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你了。”
夏白微垂下眼眸,平静地说:“一切事情的开端,并不是在我离开家乡后才发生的。”
“早在我儿时与你们玩耍,在我逃离父母来到爷爷身边生活,甚至在我诞生之时,我就不得不学着接受自己生活所有的异变。”
宁湾哑然。
他微微张着嘴巴,怔愣许久之后,才沉思着低下头:“我的确从未认识过真实的你。”
“但从现在开始……重新认识你,还不晚!”
短短一瞬间,他就重新调整好心态,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朋友,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真挚的灿烂笑容。
夏白微望着自己对面的好友,墨青色的眼瞳微动。
随后,他的唇角边也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嗯。”他说。
比起性格大大咧咧的弟弟,宁则从事警察这份职业多年,面对今天突然发生的巨变,他在短暂的惊愕后,反倒以最快的速度冷静下来。
他问:“除了给我们做思想工作外,那些所谓的异界来客,是不是也暂时安置在你的诊所里?”
“没错。”
夏白微坦然承认:“异界来客也是客,只要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违法乱纪,也愿意配合,我们就应该用待客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他的诊所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周围的军事防范却最为严密,而且较为清静,探索小队的主要负责人也都住在这里,所以非常适合安置那些无所适从的异界来客。
他解释的声音刚落,老宅二楼突然传来一些异响。
那是被安置在二楼客房里客人们,在客厅里用餐时的声音。
桌面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牛奶,刚刚烘烤出来的吐司面包,甜甜的香蕉和果酱,还有一些最普通的白水煮蛋。
都是一些高糖高热量、同时可以补充蛋白质和碳水的食物。
那对末日世界出身的父女,此时却狼吞虎咽,腮帮子努力大嚼,仿佛眼前这些平凡常见的食品,就是世界上最难得的珍馐美味。
新鲜烘烤的面包,还散发着香甜的热气。
中年乞丐一手抓着一个,将软乎乎的面包片使劲儿往自己嘴里塞,两边的腮帮子已经高高鼓起来。
小女孩对于果酱和香蕉更感兴趣。
她抓起热气腾腾的牛奶,不顾滚烫的温度,直接一仰而尽。然后一手抓起香蕉,连皮都没来得及剥,直接送到嘴边啃。
装在瓶子里的果酱,也被她直接用手挖出来。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手指,然后眼眸一亮,开始拼命吞食甜腻的果酱,甚至将果酱瓶子都被她舔得干干净净,不剩一丝残余。
吃完整整一瓶果酱之后,小女孩满足地舔了舔指尖,又将目光放在那盘白水煮蛋上。
她戳了戳鸡蛋坚硬的外壳,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吃这个圆溜溜的家伙。
她的父亲看到眼前这一幕,急忙凑过来教她。
尽管嘴里塞满了面包,但他手上却没有停歇,干净利索将蛋皮剥得一干二净,然后将光滑的白煮蛋递到女儿手里。
小女孩尝试着咬了一口,然后便话也不说,直接将整个鸡蛋急切地塞进嘴里,几乎嚼也不嚼就咽下去,差点将自己噎到。
父女二人的吃相过于狰狞凶恶。
身为被夏医生收留的另一个房客,谢少云此时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着眼前狼吞虎咽的这对父女,一时竟有些目瞪口呆。
犹豫片刻,他迟疑地问:“你们二人,是中原那边逃荒来的灾民吗?”
自从中原大地瘟疫流横行,许多肥沃的田地荒废,不少地区的平民百姓被迫成为灾民。
为了逃离疫病和饥饿,灾民们不得不携家带口,抛下一切逃离故乡,只求活命。
听他发问,中年乞丐艰难地咽下自己嘴里的面包,挠着自己的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
“见笑了!自从灾难降临之后,就再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食物,我们在外面饿得太久,所以吃相不太好看。”
他一身褴褛乞丐装,而对方却穿着窄袖长袍的古装。
他们两人的装扮本该格格不入,只不过中年乞丐在末日里求生,什么样的服装没有见过,所以他对穿着一身古装的谢少云压根见怪不怪,丝毫没有在意。
一边与谢少云搭话,他一边将剥好的鸡蛋递给女儿。
望着小女孩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在欣慰之余,不禁又有些难过:
“这孩子是在灾难降临后诞生的,从睁眼起就没见过好日子。可怜她长这么大,今天还是第一次尝到鸡蛋的味道,甚至连鸡蛋壳都不会剥!”
谢少云闻言,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我也曾见过许多穷人,尤其是那些逃荒的灾民,很多人一辈子不知肉味。对他们而言,能有一碗稀粥活命就是天大的恩赐。”
在瘟疫带来的饥荒中,曾经有许多灾民在逃离家乡后,大规模涌向京城,想在天子脚下讨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