掷骰子专压围骰,摸叶子专挑边角牌,推牌九没有一次坐了庄,像个散财童子似的挨张桌子送筹码。
云霄在青城山上活了十七年,不会赌钱,更看不懂这些东西里面的门道,他只知道晏十三每抓一把筹码,他的心口就跟着狠狠的疼上一下,仿佛那些筹码是拴在他的肋条骨上的,每一笔上都沾满了他的血肉。
若是换了普通人,像晏十三这样的输银子,不到一圈下来就能输得倾家荡产。
晏十三足足坚持了三圈,从天亮转到了天黑,才把箱子里的筹码输了干净。
“二位,咱们这下一场就要开了,您是让乌掌柜的再给您换点儿筹码,还是押押身上的东西啊?”掷骰桌上的庄家看了眼晏十三腋下的空箱子,不咸不淡的开了口。而他所说的那位乌掌柜就是这间赌坊的老板乌金榜,方才为他们引路的那个紫面人,便是乌掌柜的亲侄子,乌衍清。
晏十三面不改色的放下了手中的木箱,从云少侠的衣襟里翻出了那枚极不起眼的龟甲,顺手抛到了赌桌正中心的筹码堆上:“筹码没了,这一局我就赌这个。”
庄家原本紧盯着筹码的眼睛当即紧缩了一下,好似被什么滚烫的浓酸灼了一下似的,这个稍纵即逝的表情连不怎么聪明的云少侠都察觉到了。
他拍了拍自己手边的筛盅,又朝那块儿龟甲努了努嘴:“爷可想好了,买定离手啊。”
“想好了,这一局我还是押围骰。”晏十三曲起手指,无声无息的轻敲桌面:“你开局就是了。”
庄家二话不说抄起骰盅凌空摇响,整个小屋内寂然无声,随着筛盅落停,屋内的空气都跟着凝重起来。
云少侠已经把手背到了身后,哪怕他再后知后觉,此时此刻也已经把这场赌局看懂了八分。
晏十三输钱,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用这片乌龟壳子做筹码。
而这间赌坊里的人想要的,也正是这片龟甲。
赌技娴熟的庄家信心十足的掀开了骰盅,骰盅内的景象让他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骰盅里三枚方方正正的六面象牙骰子而今都只剩下了幺点的那一面,其余的五个骰面都在骰盅开启的一瞬间化成了一股白尘。
什么时候?这不可能!不可能是对面的这个小蟊贼出的老千!庄家皱紧眉峰,心中暗暗揣测:这个小蟊贼什么时候有了这般深厚的内力了?
“三点红幺,围骰。”晏十三双手撑在赌桌之上,目光炯炯道:“这一局,是我赢了。”
“赢?”庄家嘴角的那抹僵硬的笑意转瞬变冷,每张桌前围绕的赌客们纷纷朝着这一张桌子聚拢过来,细看之下,每个人手中都握着足以洞穿人咽喉的刺锥:“有命活着才算赢,既然你不想要你自己的这条命,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找死。”晏十三这会儿虽说长的是戚不语的脸,可是他那双幽深的绿眸总能在光线昏暗的时候闪烁着让人心惊的寒芒。
先前已经见识过一次晏十三杀人手段的云霄此时并没有太过慌乱,他先是仰头看了一眼屋顶上可供逃生的小气窗,紧接着又坦坦荡荡的把背在背后的长剑抽了出来。
他知道晏十三应当用不着他出手,但是依然想从气势上附和附和晏十三。初出茅庐的他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的机会不算太多。
等到今日的这一架打完,不管他帮晏十三打杀了几个,回头推开赌坊大门,再把事情传扬出去,名声也得有一半算在他的头上。
云少侠乐颠颠的春秋大梦还没做完,一柄冷冰冰的刺锥就朝他迎面刺了过来,好在刺锥冷光耀目,让他及时仰面躲了过去。
事实证明,在小屋子里打群架就是不如旷野之地来得痛快,稍微转身就容易同旁人撞成一团,逼得云少侠只能在几张赌桌之间上蹿下跳,手中的青锋长剑也好似成了夏日里驱赶蚊蝇的拂尘,手忙脚乱的抵挡着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的攻击。
“十三哥,你行行好,别让他们围着我转圈了。”云霄侧身扬起手肘,直接打碎了一个杀手的下巴:“这屋里闷得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气闷就滚到上面去。”被三十几个杀手同时包围的晏十三轻而易举的腾出手来朝顶棚的天窗上扬了下袖袍,几片土块砖瓦应声坠落。
云少侠点足跃踩着坠落的砖瓦借力跃到了屋上,双手攀着气窗下的横梁远离了屋中的是非,他相当庆幸晏十三没有头脑发热放任他和真的戚不语来帮他钓鱼,否则今时今日,他的这条小命,必然会折在这里。
云霄一走,晏十三终于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顾虑。
只见他好似破壳一样将不断向他涌来的杀手们统统掀飞了出去,骇人的气浪喷向四周,在四方的上面上都震下了不同程度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