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孟梓烟蜷坐在楠木椅上,额头抵着大玻璃窗,出神地看着窗外,但眼神却很空洞没有聚焦。
洛婆婆站着门口,轻叹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孟梓烟猛地回神,似乎是太长时间没有眨眼,她转头的时候,有一滴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她抬手拭去,轻声说:“进来。”
洛婆婆进门时恰巧捕捉到她拭泪的动作,心里一阵酸楚,她默默走到孟梓烟边,硬挤出一丝笑:“阿烟,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喝完早点睡吧,天都快亮了。”
孟梓烟嗯了一声,情绪低落:“源宝她们……回来了吗?”
洛婆婆把牛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伸手抚了抚孟梓烟的头发:“回来了。”
孟梓烟仰起头,疲累地看着洛婆婆:“她现在……”
“她没事,人已经醒了。”洛婆婆安抚似地来回抚摸她的肩背:“阿烟,别自责,她本来身体就不好……”
孟梓烟忽然扑进洛婆婆怀里,全身绷着的劲都松了,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般,她拼命咬着唇:“洛姨……我当初……为什么不听阿爸的话,为什么要去跟她们牵扯不清……一次又一次给她机会……不值得……我这半辈子都是不值的,什么都没有……”
洛婆婆摸了摸孟梓烟的脸,柔声安慰:“也不是什么都没有……我们有源宝呐,源宝这么优秀……是不是?”
陆知源经过房间正准备敲门,听见自己的名字,手迟疑地顿在半空。
“是啊,源宝是个有出息的孩子……”
孟梓烟缓和一下情绪,而后起身走到梳妆台前,从抽屉里掏出一张卡,转身面对洛婆婆:“洛姨……我听源宝说,这些年您一直在卖煎饼,这份活起早贪黑不适合老人家做,我……我这里存了一点钱,分成两份,一份给源宝和依依,还有一份,给您养老……”
洛婆婆听出她话里其他的意思,脸色几变,颤抖地捉住孟梓烟的手:“阿烟,你是……要走吗?”
孟梓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做这个决定实属有些难以启齿:“我……”
她顿了顿,略垂下头:“等源宝举行完婚礼,我就回m国……”
陆知源站在门外,听到孟梓烟的那句“我回m国”时,脸色一瞬间变白。
妈咪……又要走了吗?
陆知源想要敲门的手瞬时缩了回来。
啪……
她听见自己心口碎裂的声音,还是在那个地方,孟梓烟第一次离开陆家的时候,深深划开的伤口。
现在,又在原来的伤口上再划了一道。
后面的话,陆知源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就这样拖着沉重的步子,一言不发地往回走,一直走到回廊,滑坐在冰凉的木质楼梯上。
全身凉彻透骨。
妈咪……妈咪……她不停地重复这个称呼,眼角一片潮湿。
好疼,心里好疼。
为什么,为什么妈咪要走,为什么妈咪不要她呢?
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有双亲疼爱,为什么她没有?
她没有玩乐的童年,没有撒娇的权利,别的孩子腻在妈妈怀里的时候,她却在翻摞得比她还高的账本,她什么事情都努力做到最好,却从未得到过一句夸赞和表扬。
陆知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恨过自己——
为什么要明目张胆地存在呢?
她们把她生出来,却都——
不要她!!!
沈乔依端着夜宵上楼,看到孟梓烟房门口飘落的宴客清单,心里陡然一颤,连忙转身去找陆知源。
她沿着回廊找,在昏暗的楼梯间看见蜷坐一团的陆知源。
“源宝……”
陆知源转过头,木木地看着她,无意识地说:“妈咪第一次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夜晚,我追到雪浪山下,在小湖边坐了一整夜,那时候,我好想……好想妈咪能回来……把我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