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庄的食实封的俸禄,每月收取一次。”李仪垂下眼帘,态度从容不迫,不过明显还是有忧虑之色,他缓缓道:“本月收一万二千五百钱,侯府支出却是八万七千多钱,亏空太大了,这样下去,难以维持了。”
时价钱贵银贱,徐子先知道这时候白银还没有成为正式货币,朝廷的流通货币还是以铜钱为主,还有少量的铁钱和纸币,也就是交子。绢布和绸缎也有货物功能,并且相当受到人的欢迎,只是这种东西是奢侈品,民间的一般人是用不上的。
要知道百姓一天也要开销几十文,一个月需得千五百文以上开销。
徐子先沉默片刻,说道:“李公知道,我们已经在尽量俭省……尽量不用多人,但月钱,赏钱,日常膳食,穿衣制帽,制鞋作袜,都有要用钱的地方。”
徐子先看看李仪,又道:“我是四品将军,待袭爵的宗室侯爵,说起这个,也是万分惭愧。”
“世子说的是。”
“我自是要设法。”徐子先突然道:“除了官禄,正户的免役钱,正户和隐户的进奉钱,这些李公知道吗?”
李仪看看徐子先,说道:“下官自是知道,不过官庄帐目较为混乱,此前侯爷在世时曾想过要查帐,后来因歧州兵败事,不了了之。”
徐子先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道:“恶奴欺主,犹为可恶。姑息放纵,不思进取,这就是我辈失责了。”
李仪原本只是和徐子先闲谈的态度,他今晚来有别的事,但说到这里,看到徐子先的态度,听到这般谈吐,他也是肃容道:“世子有什么见教,请直言。”
徐子笑了笑,说道:“李公打算辞官了吧?”
李仪一征,说道:“世子为何这样说?”
“我已经十余天未见李公了,又听徐名说李公连续发了五六封信出去?”
李仪颇感震惊,他是写了一些私信,求当初同年在北方州府替他谋事,不料徐子先现在竟是如此敏锐多察。
李仪当下便是欠了欠身,苦笑道:“下官已经二十年未饮故乡水了,实在是有些想家了……还要请世子成全。”
徐子先抿了抿嘴唇,说道:“侯府按制有奉常一人,积劳可以保举到地方为官,现在我父亲去世了,我这个明威将军份量不够,也不知道何时能补上侯爵之位,李公有点焦躁这我了然……到现在侯府的宾客,典尉都未补人,除了每个月的实封公帐,隐户的投献钱,年底的进献钱,力役的折役钱,这都叫李诚给贪墨了。我父亲逝世后,李诚等人豪奴欺主,上下联手,把帐本拿着不放,甚是无礼。我欲做大事,承父祖余烈为国效力,就非得除此刁奴不可。古人云,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望李公能助我一臂之力。你我二人,或可成就一番传奇事业。”
徐子先站起来,给目瞪口呆的李仪倒了杯水,笑着道:“抱歉了李公,我不喜喝茶汤,这里只有白水。”
李仪下意识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口,不小心呛了一口,吐的前胸满是水渍。
“下官失礼了。”李仪放下杯子,感慨道:“如果没有今晚的详谈,下官真的不知道世子居然胸有丘壑,下官远不及也。”
“李公是我父亲的托孤之臣嘛。”徐子先微微一笑,说道:“少年时胡闹也罢了,我就要及冠了,总得继承家业,将手中的事做的更好,这才对的起父亲。”
徐子先又沉吟道:“世间的好东西和享受层出不穷,人们都想得到很多,有时候欲望和能力不匹配,这才是最大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