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高能进这间屋子,是他在十年前抛弃了谨慎投资给政客的做法,果断的给韩钟投了二十万贯。
当然这笔钱不是直接给的,韩钟的某个亲戚开着古董店,蒲寿高花二十万贯买了价值一千贯的古董,就是架子上的那匹唐三彩马,通过这笔交易,他打开了通往相府内书房的大门。
听到靴子声时,蒲寿高从椅子中站了起来。
尽管蒲寿高的内心深处充满着天方人的骄傲和藐视一切异教徒的心理优势,但在大魏多年,他已经擅长用各种礼节和微笑来掩饰这些东西。
如果每个大魏人都能读懂天方人的内心,那么就不会再有天方人能够踏足上大魏的国土。
瘦弱,矮小,多病,体弱,愚蠢,胆怯,不卫生,肮脏,注定下火狱的异教徒……这才是天方人对大魏人的客观评价,而且不接受任何反驳。
两个按着障刀的健仆打开房门,然后悄无声息的站立在房门外。
穿着红色燕居短袍的韩钟神态自若的走进来,他的展脚幞头被取了下来,代以包裹住头发的玄色头巾,配上未佩饰腰带的短袍,人显的轻松自若和精明干练。
房间内是挖着火坑道,生着地火的暖房,整个房内温暖如春,蒲寿高的额角微微冒汗,他长揖到地,拜道:“草民蒲寿高,见过相国。”
“你从福州急着跑过来,是嫌丢脸丢的不够?”韩钟淡淡的道:“家资亿万,带甲劲卒过万,对付不了一个侯府世子,啃不下来,硌了牙,跑来找我叫屈?”
韩钟还是和他十余年前初为相国时一样,词锋如刀。
蒲寿高强忍着屈辱的感觉,脸上还是挂满了笑容……哪怕是天子生父的赵王都不会用如此的口吻和语气和蒲寿高说话,韩钟不能算是在讥讽,就是不折不扣的在训斥。
“徐子先这一次进京,我有言在先。”韩钟坐了下喝茶,伸了下手,叫蒲寿高站起身来,他沉声道:“右相想留他在京,我就直言说不可。如果要打这个官司,在御前我打得赢右相他老人家。如果徐子先老老实实的办理袭爵和应试后离京,我不会为难他,天子也不会,刘知远也不会。你想到我这里撞木钟,借我的大旗对付徐子先,劝你趁早熄了这个心……”
“小人不敢叫相国为难……”蒲寿高脸上的笑容更真挚了一些,他道:“但林大人处境很艰难,韩大人就更难了。小人北上此行,一半是为自己,一半也是为了这两位大人。”
韩钟冷笑一声,说道:“他们俩拿了你不少,是不是?既然拿了钱,就承担便是,林斗耀无大事,有几个御史会弹劾他,叫他自辩,应对失措自请治罪,最多罚俸半年,多大的事情?韩炳中,罗致公,这两个蠢材,叫他们自请辞官吧,回家当富家翁享福不好?”
蒲寿高心如一块大石般的沉了下去,看来韩钟果然是不负外界对他的评价,一旦有可能危及自身的时候,与属下切割起来也会十分决绝。
林斗耀牵涉不深,当然可以保,而韩炳中昏聩无能耽误军机,身为制置使难辞其咎,当然要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