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恒是第一批次,所以他会是第一波发起攻击的武官,他脚下的小哨船也是。
这艘船堆满了易燃物的小船如离弦之箭飞速向前,风向很合适,虽然划桨的人并不多,但小船还是如飞鱼般的飞掠向前。
田恒毫无畏惧之意,他如钉子般站在船首处,身上是打火石,手中拿着浸过油的棉条,等到了合适的地方,他可以考虑是先点火再冲敌舰,还是先冲击敌舰再点火。他要做的就是寻找恰当的目标,并且直冲向对方,划桨手和操舵的渔民会第一时间跳船先跑,田恒就是负责点火的人,他当然也是最后一个离船的,当然也是最危险的。
田恒身量不高,身体里却仿佛蕴藏着一座火山,他的壮实,他的勇气,他与人搏杀时的技巧,都可谓是少年牙将出身武官中的佼佼者。
这个还不满十九的武官,从军至今未尝拉下过南安府军对外的任何一战,这一次田恒当然也不想错过。
海水相对平静,但小船还是上下颠簸着,这种小船实在是太小了,最细碎的浪花也能使船身上下晃动着。
从出发之后人们一直对着花溪港划船,每个人都没有休息,哪怕是胳膊酸疼了,所有人都继续奋力划行着。
时间过的很快,到了子夜前后,田恒突然做了一个手式,划桨的几个军人和渔民都停了手,有人乘机甩着胳膊,缓解胳膊的酸痛。
田恒缓缓的蹲下身,一声不吭,这时他前后左右有很多小船都停了下来,原本的划水声都瞬间停止了,听不到了。
在他们眼前,是一只只巨舰,其实这些帆船,多半是夹板船,也有福船式样的战舰,在这个时代也不算特别巨大,海盗毕竟没有造船的能力,他们的战舰多半是抢掠来的,或是付给各国的船厂金钱来制造,并不一定很优秀,但这些战舰都经历过相当多的海战,这是相当明显的事实。
小船陆续停下,很多带队的人都在观察,在过了半刻钟之后,攻击的命令传过来了。那是身后不远处刘益发布的军令,所有人都血脉贲张,但人们没有呐喊,只是下令继续向前,向着已经锁定的目标前行。
小船如飞一般向前,田恒听到了大舰上有人发觉了大量的小船顺着洋流和风力冲过来了,他们大叫,甚至是惨嚎,这样的夜里小船蜂拥而至只能是一个目的,有经验的海盗立刻就警醒了,他们大叫着发布警讯,同时在最短时间内集结人手到甲板上对准小船射击,但他们在此前太大意了,战舰几乎没有摆开阵列,没有对外围的防御,岛上陆战的失利惨败使海盗们信心全失,此前澎湖水师的龟缩不出使海盗们普遍忽略了在澎湖还有一支水师的存在,沮丧和大意造成了严重的灾难,甚至有很多舰船的锚还没有起,短时间内想转运巨大的船身躲避,甚至逃开,这完全就成了办不到的事了。
田恒眼前的这艘船就根本躲避不开了,他们尽量的转舵,调整侧帆吃风,想在最短时间内转身避让,但当小船已经抵达不到一箭之地的时候,这艘战舰还是没有完成全部动作,甚至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角度,甚至从小船上的人眼里来看,这更象是把侧舷暴露出来,完全迎接小船冲击的感觉。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机会极好,田恒没有丝毫迟疑,从腰间荷包里掏出打火石,用力敲打,火棉在下等着,溅落的火星落在火棉上,一下,两下,第三下时火棉燃烧起来,田恒将手一抖,燃烧着的火棉一下子就落在柴薪堆上!
轰!
几乎是一两个呼吸间,整个柴薪堆都燃烧了起来,田恒也好,还有他身后的桨手,舵手,全部感觉到了炙热,无比的炙热,火舌一下子窜起几丈高,半个小船都在燃烧,在燃烧起来时田恒爆退到船的后半截,就算如此,他的头发都被火燎到了,发出一股焦糊味道,脸上感觉被炙烤的难受,身上瞬间也是仿佛被沸水包裹,身上炙热,呼吸也困难起来。
田恒做了一个手式,身边的桨手和舵手就象是下饺子般的跳到海里去了,他们早就有所准备,跳到海中后他们开始向身后游过去,里许之外就是接应的船队所在的地方了。
更多的小船燃起火光,一团团的火光照亮了黑沉沉的海面,象是一支支骤然点亮的火炬。
着火的小船继续向前,对面的大舰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海盗们常年在海上,火攻之法定然是见识过,但现在他们发现的太晚,也没有做相关的戒备,陆上的惨败使他们无比沮丧,对澎湖又太过忽略,两个因素相加,还得算上人手不足带来的窘迫境况,使得这些海盗已经对火攻过来的小船无能为力了。
在最后时刻,田恒已经被烤的浑身滚烫,他能继续站在船尾,完全就是意志力的体现,眼看相隔不到十步远,大船还在努力闪躲,有投石机似乎在瞄准这艘小船,但距离太近,他们很难确定,田恒将手中的铁勾拿眼相了一相,接着右臂用力,奋力一抛。
铁索扎进了大船的右舷,深深扎在其中,又在舷下,海盗们想用刀砍断也根本无计可施,他们发出绝望的嚎叫,有很多海盗弓手向着小船射箭,而此时田恒已经准备跳到海里了。
最后时刻,小船重重的撞到了大船的船舷一侧,发出轰的一声巨响,火舌舔向大船的船体,开始燃烧,船上的海盗开始往海里跳,而田恒已经在海中奋力游水了。
成功了。
四周全是火光,人的叫喊,绝望的嘶叫,惊嚎,惨叫,跳水时的扑通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