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朝的太师一职,与前朝一样,都是文官的最高荣誉。本朝的太师,还身负着为帝室挑选继位人,规劝皇太子言行,甚至有提出罢黜的权力。余波,身为太师几近三十年,先帝还为太子时就昨是他的鼎力支持,方能顺利继位。今上尚在幼年,太师已经权倾朝野,到得现在,除了皇帝有意扶持的石嘉尚能勉强与太师抗衡外,大楚举朝,已经无人可以与太师分庭抗礼。
“末将参见太师。”
以张守仁的职位,原本应该向余波跪拜行礼,只是此时身入麒麟殿,人臣不管多么有权,也不可在此受下僚的跪拜。
见张守仁做势欲拜,余波轻轻一扶,将他扶住,上下打量一番,方才笑道:“不错,张将军少年英雄,俊伟不凡,英气逼人。在禁军这里磨磨性子,将来放到地方上,必定是我大楚的栋梁之才。老夫老矣,是没有机会见到张将军你大展雄图啦。”
此人生的品貌不凡,少年时,曾经以容貌名动京师,引的京中豪门富室争相引以为婿。现下虽然年过七十,却仍是身须挺拔,保养极好,不失当年风彩。
因见张守仁盯着自己打量,很是失礼。余波却是不以为意,只微笑道:“张将军新进为官,不知道皇宫里的规矩。这些太监困守宫内,不得生发。见了你们这些新进的贵人,上来讨好,要些利市,虽是陋习,却也是行之多年,连皇帝也没奈何了。”
他说罢一笑。见张守仁满脸窘色,便知道这个下层上来的年青将军囊中羞涩。眉头一皱,喝道:“来人。”
一语即出,两个身着青色仆役服饰的下人匆忙跑来,在余波身前垂首侍立。
“取二十两金过来,赏给静公公。”
张守仁倒也不是没有钱,只是没有想到,宫中近侍竟然公然勒索他这个功臣。一时窘住,没有办法。此时这余波要替自己付钱,他心中大急,心道:“欠了这个人情,可不是好耍的。”
余波见他脸色发白,满头大汗,他是久练成精的人物,如何不知道这个年青人的想法。当下微微一笑,向张守仁道:“守仁将军,不必与老夫客套,些许财物,还不放在老夫眼里。不过为了防微杜渐,严守文臣不得与武将结交的祖制,将军有空把这金子还给我就是啦。”
张守仁如释重负,立刻连声答应。眼见余府家人将一叠号票塞给那静公公,虽是太师的钱,那静公公却也全然不惧,坦然收下,笑咪咪纳入怀中,向余张二人道一声谢,洒然而去。
余波感慨道:“老夫幼时,宫内侍从尚且不敢如此,如今世风日下,诸事难为。老夫虽然位高权重,乡野传闻是说不二,其实也是拿这些人没有办法。若不是太祖立铁碑,太监不得言政,不得读书,甚至不准出宫门一步,宦官的祸乱,只怕又要起来了呢。”
他一派长者风范,与张守仁侃侃而言,缓步而行,既不刻意接近,亦是没有丝毫的架子,不过片刻功夫,就使得张守仁与他的距离无形中拉近不少。
只是张守仁哪里懂得这些政治上的争执,这一次他能顺利成为兵马使,还是听了杨易安的劝,去石府赴宴,虽然不肯明言投靠,其实也隐隐然算是石嘉派系的人。如今他立身在余波身旁,与这声威赫赫的太师言笑不禁,朝中重臣散出不远,各自看的清楚,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张守仁心中大急,却又不敢说出要先行的话,正自急的满头大汗,却听那余波笑道:“你同老夫走在一起,没事也变有事。可惜了,老夫最喜欢将军这样的少年英才,看到将军这样的英雄,竟似见倒老夫当年一般。一时欢喜,倒怕要连累你了,罢了罢了,将军请自便吧。”
他嘿然一笑,又道:“自然,老夫托大了,张将军如此英豪武勇,怎么是老夫文弱书生可比。”
张守仁急忙谦逊几句,只是说了些什么,连自己也不清楚。
终于听到余波大笑,挥手向他道:“将军先行,咱们就此别过。以后皇城安危,还需将军多加小心。若是出了乱子,天大的功劳也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