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到这里,张守仁心中已经明白。这王浩,一定是当年蒙军南下时,最早一批投降的汉人将领家中的公子。这些北地汉将,辽时为辽将,金灭辽时,又投了金、待成吉思汗兴起,又在张柔,史天泽等汉军高级将领的率领下,首先投靠了蒙兀。
蒙兀人入主汉地之初,并不知道建立有效的政治体制,设官立府。而只是将政权交给这些汉将和投降的汉军来处置。将这些汉军将领封为大小不一的世候,战时整军出征,闲时管理封地,等若诸候。
而这些汉将和汉军,却也并不辜负蒙兀人的信任,无论是忠心,或是战力,都并不在由唐兀夏人,西辽契丹,色目人所组成的探马赤军。历史上的蒙人灭南宋,打主力的,就是这些北方汉人降将。
崖山上,逼的十万宋人投海自尽,将南宋最后一个小皇帝逼的淹死,使得汉人政权在历史上头一回彻底灭亡的,就是汉将张弘范,也是第一批投降成吉思汗的汉人万户张柔的后人。
想到这一点,综合这少年身上种种的痕迹,张守仁冷笑道:“啊哈,我道是谁,原来是蒙兀万户世家的子弟呢,失敬,失敬啊。”
那少年的脸,瞬息间变的惨白。
半响过后,方才答道:“我家不是万户,不过是个小小千户罢了。嘿,就是如此,也是尊荣富贵,比较普通的汉人富户,甚至是寻常的蒙兀千户,也是强过许多。”
“那你还来投奔我,男儿在世,求的就是荣华富贵,你家早早跟随了蒙兀人,属于他们极为信任的一派,只要你长大成年后,带兵跟着蒙兀人一起上阵打仗,立些功劳,升为万户也好,或是做宣慰使,甚至将来有什么行省,你做丞相,岂不是大富贵?”
“将军,我敬你重你,不要嘲讽我了,好么?”
张守仁盯着他道:“你为什么要打蒙兀人,你不知道,你的衣食住舍,全是蒙兀人赐给你们的么?”
“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这衣冠姓名,我的魂我的血脉,全是祖宗传下来的。不管是什么人,叫我干卖祖宗的事,我决不干!”
“好,很好。既这么着,我信你。说说看,你来这里寻我,是为什么?”
“我虽然生于膻腥之门,却也是幼读诗书,受圣人之教,怎么肯将大好清白之躯,委身以事胡人。原本,大楚和北方相安无事,也便罢了。待听到将军前来,意欲收复故土,我也是汉家儿郎,自然要想方设法,投效将军,以效微劳。”
张守仁点头道:“好,很好。你这样做的很对。只是,这和你现下来求有什么关系。你既然一心要为汉家江山效力,我必定是欢迎之至。却又有什么要求我?”
“将军有所不知。前番我回到家中,禀报父母,意欲前来投军。怎奈我父大发雷霆,将我囚禁。月前,我正没有办法逃脱,心中困苦,家姐却派了她帖身女仆,偷偷前来见我。”
“喔?她怎么了?”
其实张守仁心中,早已经翻腾似海。当日,那个与自己侃侃而言,见解非凡的清俊少年,却原来是一个乔装打扮的巾帼英豪。
想起自己再三握住她手,她那时的神情,明显是一个娇羞少女,可笑的是,自己意是全然没有看出。
此时听到这王浩说到关键之时,他心中虽然大是关切,面情上却并不肯露出分毫。
“将军,我姐姐的帖身女仆前来寻我,道是上次她偷偷出门,不成体统,不守闺范,我父已经是大为恼怒,自从我被囚禁之后,她又数次为我说情,言语中,对父亲很不客气。父亲大怒之下,决意将她许配人家。”
“当真可恶!”
张守仁不知怎地,立时大怒。站起身来,气啉啉在房中转了一圈,方又道:“你再讲,你父如此可恶,她如何了?”
“我姐打死不从,只是难奈父命,又被看守的极严。日前,父亲终于将他许配给了山东张氏,只等年关一过,就要迎娶。我听说之后,心中大急,不得已,打伤了家里好几个护兵,前来寻大帅相助!”
张守仁想也未想,立时咬牙答道:“这是自然,我一定要助你姐姐,使她不落入这些贼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