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看听了这话的匈奴战俘, 无一例外,面上都出现了一瞬间的崩裂和屈辱。
“本宫让人去叫太医了,你也别哭了, 给本宫说说来龙去脉,除了你娘之外,其他人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的?”塔拉坐在随从搬来的椅子上,摩挲着手里的马鞭说:“受到欺负的,不论男女老幼, 只要敢站出来说个明白,本宫今日就在这儿给你们断明白是非。”她看了眼低头不说话的几个男人, 哼笑道:“要真有人为非作歹,本宫今日要他们狗命。”
“可敦……”手握马鞭的男人面上有些不赞同,“是卑职一时疏忽才闹出了这些事,惊动可敦本就是大过了,万不敢劳烦您给这些奴隶断官司,他们也不值得您为他们费心思。”
“你大康话学的不错,还学过大康官员的谦称?”康宁问起毫不相干的事。
“是, 卑职跟您的属官戚笠戚大人学的。”男人脸上不由泛起了笑,还略带炫耀地看向周边人。
“你是哪个部落的?”康宁像是聊家常一样闲谈。
“巴彦部落, 卑职是巴雅尔推荐来管教战俘奴隶的。”
“原来如此。”康宁点头, 又问:“巴彦部落的人可是鞑靼人?”
“……肯定是了, 不知可敦想问什么?”男人反应过来。
“鞑靼向大康投诚,是大康的属国,那在漠北生活的人是不是也算大康人?”康宁偏头笑盈盈地看向他。
“这、这……如果大康不介意, 我们肯定也是大康人的。”男人头上的汗顺着眼角往下滴。
“大康如果介意, 当年就不会接受鞑靼的投诚, 更不会允许通商, 更何谈会嫁公主来鞑靼。”
“您说的是。”男人不知道他怎么惹到了可敦,他眼睛不停地瞟向王帐方向,生怕可汗听到动静出来了。可汗可不是个手软的主,他还尤其护短,这要是发现他得罪了可敦,还不得把他赶回家去放羊啊。
“那他们呢?算是鞑靼人还是匈奴人?”康宁见林太医背着药箱过来了,她用马鞭指了指地上的妇人,让人给抬走,掀起眼皮看站在一旁的鞑靼人神色难看,继续说:“都成鞑靼的战俘了,难道还是匈奴人?怎地,你们帮匈奴又复国了?”
前一刻还心存感激的战俘闻言脸都僵了,国破家亡的事实不论过多久都是耻辱,尤其是现在还是最底层的奴隶,里外都不受待见,哪里都没有他们的位置,过的连畜牲都不如。
“是卑职想岔了,他们也是鞑靼人,往后卑职一定好好看管他们,不让他们内斗做些丢人的事。”他可算想明白了可敦的意图,立马认错。
听到这话的人神色难辨,但都默契地沉默不发表意见。
康宁也没强按头让他们都认同,清了清嗓子问呆愣住的姑娘:“你叫?”
“我、不,奴婢叫格桑。在来鞑靼前,奴婢的爹跟他们几个因为放牧吵过,还打过架。去年我爹死在战场上,我随我娘跟、跟军队来到漠北,安顿下来之后,他们三个仗着鞑靼管理松散,上个月夜里摸进我们睡觉的窝棚要拽我出去,我娘为了护我被他们拖走了。”说着她怨恨地看了眼周遭看热闹的鞑靼人,“我、奴婢跑出去找看守求救,他给了我几鞭子让我老实些,我看没人肯帮我,我就又跑回去找我娘,然后、然后我在草丛里找到她,那时她身下就不停地流血,身上都是鞭痕。”格桑抹了把眼泪,眼里泛出红血丝,“从那以后我娘就不说话了,也不怎么吃东西,我知道她想死,但她放不下我,怕她死了我又遭遇跟她一样的事,所以就一直不死不活地拖着。我、我也不想活了,但我怕我死了我娘跟着也死了,我不止一次的想在那三个畜牲来拖我娘的时候跟他们走,陶片我都磨好了,我打算在他们骑我身上的时候杀了他们,运气好我还能杀两个。但我娘死活不让我去,她发现我磨好的陶片扇了我一巴掌,她想让我活着。”
话落,她喉间闷出压抑的痛哭声。
康宁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造成她们国破家亡的是战争,而战争的发动方是大康和鞑靼。愧疚有一些,后悔却是没有的,不打匈奴,遭遇这一遭的是西北的百姓,匈奴壮大后受害的将会是大康百姓。
“来人,把他们三个给绑了。”康宁说话声有些哑,抽了侍卫身上的刀扔在地上,沉声说:“不是想杀了他们?本宫给你这个机会。”
刀落在草地上没什么声音,但还是把一旁的鞑靼人吓了一跳,离得最近的那个人大迈步过来挡在康宁身前,警惕地望着握刀的姑娘。
格桑看了男人一眼,拖着刀转身走到吼叫的三人面前,手指骨节泛白,脸色又红又青,愤恨又痛快地举起刀闭眼砍了下去。
“我们鞑靼人才不会下贱到糟蹋自己的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