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却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好整以暇的踱将过来,又向着秦桧笑道:“人间无其丽也?嗯,不错,朕也当叫一叫这谢厨娘,看看是如何的美貌,又是如何的巧手。”
他语气轻松,好象也当真要叫那谢厨娘前来,秦桧心中却是明白,眼前的皇帝绝少物欲享受,还是在东京时,就数次减免宫中用度,和他的父亲赵佶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纵是赵构,流亡时的享用,也远远超过了在长安城内安居一年的赵桓。
别的不说,赵佶在东京时,每次用膳,那侍候的“院子家”就得过百人,十五盏酒上过,菜肴的式样最少过百。
而赵桓,宫中早传出消息,这一年的用度,也比不上乃父当年的一个月。
他猛打一个激灵,适才的酒意已经消失不见,换成了痛苦与无奈。期期艾艾半天,方向赵桓道:“国事忧急,东南板荡,金人环伺在侧,臣不能为国家解忧,反而……臣请陛下重重治罪!”
此人见机的当真是快极,皇帝深夜微服巡游,显然不会是有闲心出来四处闲逛。国难当前,大臣仍旧奢靡,夜夜笙歌,享乐无度。而他秦某人显然不是宠臣,也不是何粟那样的老臣和重臣,头上顶着一顶堂下学习的帽子还没有摘下来,若是皇帝决心整顿风气,用来开刀的舍他其谁?
他以不甘与痛苦的语调先行认错,弄的好象他被逼赴宴一般,先狠狠怪责自己一通,然后请罪。如此一来,赵桓却也不好深责于他。
秦桧说完,只是躬身不语,眼角余光偷偷抬起。想去看皇帝的脸色。
也不知道是被他地神态所打动,还是心中另有计较。赵桓却是当真没有责怪他的打算,待他说完,便伸出手去,将他一把扶起。
秦桧抬起头来,虽看到皇帝仍是脸带笑意,不知怎地,心中仍是一寒。
他自忖聪明,也确实富有政治手腕,在其真实的人生中。斗倒了无数拦在他身前的军国重臣,从张浚到赵鼎,岳飞到张俊,无不败在他手中。
此时虽然并没有青云直上。手中亦是无权,不过在他眼中,朝中诸人,张浚志大才疏,虽然略通军事,不过太过刚愎,迟早生事;朱胜非不过是一个庸材;赵鼎虽然有才,不过失之小器,而且没有手腕,李纲海内人望。不过太过刚直,心机手腕都是不足。
有宋一代,讲究培养士大夫地气节,结果靖康之变前,也确实很少有善于政治权术,能够一手遮天的权相式的人物。
自太祖朝至今,不过蔡京一人耳。
秦桧不敢自谦,却觉得自己未必输给任何人。
唯有站在赵桓身前,对方行止有度,待人谦和。有时候甚至不象一个帝王。只是无论如何。却教人轻视不得,也轻松不得。
赵桓却好象没有发现他的异样心思一般。笑吟吟挽着他手,道:“家常宴饮,也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卿如此应答,到教朕很是意外。”
秦桧只觉得自己手中汗津津很是难受,却又不敢抽出手来,只得小心措辞,答道:“适才把酒十五盏,果子菜式无数,还有杂班小戏,女伎歌舞,光是那谢厨娘一人就得了重金赏赐。臣在里面想,国家收入有度,百姓已是苦不堪言,我辈大臣,领着俸禄,不思为国解忧,却是糜费奢侈至此,一顿饭钱,就是多少百姓的家产。这样一来,和晋朝的那些亡国清谈的无能之辈,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