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桓知他无法回答,便又道:“自仁宗皇帝庆历新政,然后是神宗皇帝用王安石变法,都是不成,为什么?庆历新政用的是范仲淹,神宗用的是王安石,他们都是君子,都是要富国强兵。可弄来弄去,到最后都付渚流水,就是因为他们太过君子,太过方正。变法图强这种事,是为地国家富强,百姓富强,可是强国而富百姓,亏的是谁?亏的是士大夫,亏的是官员,贵戚!那么,士大夫和皇亲国戚为什么要变法,为什么要支持新政?可恰恰是他们,手里的力量连历朝的皇帝都不能轻视。真宗皇帝想重新丈量东京附近的土地都不行,你想一下,这力量有多么可怖。今大宋外有强敌,内实疲惫,若是朕以常法应对,十年内都只能是偏安之局,十年后人心思定,金国据北方而与我宋朝划江而治,兴师北伐只能是徒劳无功,或是血战之后方能寸进,苦地仍然是百姓罢了。这秦某人,朕岂不知他是何等样人?观其行,听其言,察其行,少年得志,野心勃勃,却是吃不得苦,挺不直腰。在北国事金人如父,回来后拼命压抑,一朝得志,必定是会弄权。不过,这种小人有个好处,就是上有好,下必从。君主喜欢什么,他们就一定要奉迎君主,自身没有理想,君主的想法便是他们地想法。我今要变法图强,眼前有一个最得力的人选,为何不用?用李纲吗?他太刚直,也太老了。朱胜非,庸人一个。谢亮,张所,不足当一面。张浚,志大才疏,赵鼎,气量偏小。朕思前想后,秦桧德不足而才有过之,朕用之则为能吏,朕弃之也不过是一纸诏书,又有何惧。”
他如此长篇大论,为了说服康承训,也是为了说服自己。
不论如何,使用这样一个大汉奸而不是将他一刀宰了,自己这一关也难过的很。
康承训原是武人,性格直率,才有劝说赵桓不要用秦桧之举。此时皇帝如此推心置腹,将帝王心术一古脑的告诉自己,显然是全无防范,他心中极是感动,涨红了脸道:“臣太鲁莽了,不知道官家自有主张,若是公然弹劾那奉桧,只怕坏了官家大事。”
赵桓微微一笑,拍拍他肩,道:“你有什么想法,先和朕讲最好。在外头,你是武官,又是近臣,朝政看在眼里就好,多说没有好处。”
康承训再无话说,凛然答道:“是,臣一定遵循官家地教诲。”
两人一时无话,半响过后,眼见后门在望,有不少守门的卫士远远看到赵桓,已经迎将过来。康承训终忍不住,又道:“官家,虽然秦桧用的有理,可是臣总觉得,小人得志,心里怪不得舒服。”
赵桓轻声冷笑,答道:“朕权柄在手,用他时自然威福给他,不用时,一笔抹掉了他,也是寻常。”
说罢,负手而行,不再理会这直心肠的武人。
康承训目瞪口呆,半响过后,方想:“官家这样说法,当真是吓杀人。”
赵桓却不理会于他,自己在大队卫士地簇拥下。由宫门角门入内,入得大内。
待到内院门前,侍卫们却不能进内,只有几个年轻宦官上前,掌着灯笼,将赵桓迎入院内。长安城内的宫室,不过是经略衙门改建。规制狭小,勉强分成外廷内廷。其实相隔不过是一堵院墙,赵桓每日接见官员,处理政事,穿过一道青砖碧瓦的院墙。到得外院正堂就可。而每天处置完政事后,跨入这小小院墙之内,则外事不入,内事不出。自成一个小小世界。
赵桓来自现代,原也极不喜欢残害人身体地宦官制度,打定了主意在他手里不再收一个身体残缺,精神也不健康的太监。只是原有的几百宦官自各处来投,他却也不能拒绝,只得全部留用。
时间久了,却慢慢体会到宦官的好处。
这些人,身体残缺,被家人父母抛弃的多。孑然一身,又被世人歧视。眼中除了一个皇帝,再无别物。当然,仰仗着皇帝聚敛钱财,或是象李宪、童贯那样,成为统兵太尉,位极人臣,也是宦官的希望。
赵桓自然不会使用宦官统兵,监军,也不会在特务组织里使用宦官。不过身为人主,享受着数百人无微不至地照顾,也使得他在这个时代里,感受到了一点做为帝王地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