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将他横放在自己身上,又继续追赶厮杀,铁矛下不免又多添十几二十条人命,又过得小半个时辰,这一场小小接仗才彻底结束,他回转身来,几百背危骑兵都追赶到他身后,各人都是满脸兴奋,众将士谈笑欢然,述说着适才战事。而在他们身后,几百名敌兵跪地请降,三三两两的死尸或趴或卧,一股股血腥气弥漫开来,已经有苍蝇闻腥而来,在尸体上下分飞盘绕。
杨再兴心知这不过是敌人驻扎在镇外的一支分队,又不精良,人数也并不多,被迅速打跨也不足为奇,他侧耳倾听,又注目细观,只听得镇内人声鼎沸,马蹄声得得做响,又见烟尘滚起,显是有大队人马正在集结调动。
他身边的将佐都是沙场悍将,做战经验丰富之极,此时对方虽然反应很大,各人也并不慌乱,只是横矛驻马,一边观察着镇内动静,一边饮水休息精神,又命人审问俘虏,了解详细情况,诸多步骤井井有条,根本不需要杨再兴多加吩咐。
又耽搁盏茶功夫,杨再兴这才知道,自己击溃的是颖昌后军统制满在的兵马,杀死了五百余人,俘虏三百余人,还有数百人逃窜入镇,不及追赶。
而统制满在本人,也被杨再兴亲手俘获,此时被捆的如粽子一样,不能动弹。
象这样级别的军官,自然要带回营中,交给主帅发落,而其余被俘的多半是寻常小兵,杨再兴所部敢深入敌境,仰仗的就是快速机动的骑兵游斗能力,带上是肯定不行,而放了又心有不甘。
还不等杨再兴考虑周详。王兰等佐将早就下令,几十个士兵跳下马去,到得俘虏身边,手起刀落,惨叫连连,片刻之间,已经将数百俘虏都砍掉了一只手,有挣扎抵抗或是想逃走的。便顺手一刀砍死。
杨再兴初入背危,还是头一回看到这样的处理俘虏的办法,不觉大惊失色。
王兰见他神情,便笑道:“这是咱们军中规矩,其实其余诸军在遇着这样的情形时,也是这般处置。这些人投靠敌军,咱们又不能带上,不给点小小惩戒,以后谁还害怕?一个缺手地回到家乡,一千人打死不敢从军跟着金狗做战。”杨再兴心知有理。只是看着众俘虏哀嚎惨叫。心中却总是难过,心道:“这些人回家之后,不能种地耕田。可不跟处死他们一样么。”嘴上却是淡淡答道:“有理,下次一般处置便是。”他一边答应,一边又召来诸将,看着镇内烟尘,向各人道:“我看这镇子里估计还有两三千人,咱们是就此离开,还是再杀他一阵?”“自然是再杀他一阵,区区两三千人,怕他何来?”“背危军以一敌十,绝无问题。”留u呕各人七嘴八舌。都有意再去冲杀,杨再兴知道打伪齐两三千人,背觉军绝无问题,前次岳云三百人陷入敌阵,一者是对方有五六千人,二来是李成多年养育的精锐,在伪齐数十万兵马中,象那支军队那样表现的,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倒也不必因此而害怕。
当下一声令下,趁着镇内敌兵尚未集结列阵完毕,三百背麾在杨再兴等人的率领下,直冲入镇,来回冲杀,从中午时分,直到日薄西山,镇内外数千敌兵被这几百骑兵打的灰头土脸,抱头鼠窜,根本不能结阵抵抗,到了傍晚时分,眼看天色将黑,不利于骑兵冲杀,杨再兴部勒麾下骑士,慢慢退出镇外,向着开封方向而去。
后来统算战果,除了白天先斩杀数百人,俘获数百,擒俘后军统制满在外,又阵斩颖昌安抚司都统制别厚特,安抚使张某落荒而逃,溃不成军,根本不敢抵抗,粗略统算,当日斩杀的敌军过千,赶散杀伤的敌军三千余人,整个朱仙镇鸡飞狗跳,一夕数惊,直到大战结束,整个镇上都不敢有伪齐兵马驻扎,委实是被背危军打的怕了,无人再敢挡其锋芒。
白天征战一天,背危士兵虽然精锐之极,也是疲惫不堪,而且马力也很难支撑,表面上这小支骑兵队伍出镇之后,向着开封方向奔驰而去,而看到地伪齐将士也慌忙向开封方向报警,而事实上,杨再兴带着部下在朱仙镇附近的草泽荒地中躲藏休息了一天一夜后,第三天的傍晚时,正好已经是五月的第一天,全军上下休息调整完毕,精神十足斗志昂扬,继续向着开封方向奔袭而去。
他之所以在傍晚出发,半夜赶路,白天才出现在敌境,却也是深思熟虑后的决断。虽然白天征战,要面临被敌人从容反击的危险,却更利于骑兵的集结,奔袭,甚至是撤退逃走,而且半夜赶路,白天突然发动袭击,也使得敌人不能从容调兵遣将,布置追兵,使得危险性降到最低。
前日朱仙一战,既又使得全军上心斗志昂扬,又使得杨再兴在军中的威望大为上扬,各人也不是瞎子,校场比武时还能说要留手,分不清谁高谁低,待到得战场上时,各人都在生死之间,谁还能再去留手?自然都是出尽全力与敌人相拼,条件相等时,杨再兴的勇猛自然也被众人看在眼里,再也没有人不服。如此这般,他下达将令时,也比过去要顺畅许多,背危士兵都是粗豪耿直的汉子,不服写在脸上,服字却是写在心里,只要让他们认可,便是为主将卖上一条性命,也是无所疑虑。带着这样一群手足冲杀,却教杨再兴心中甚是高兴,对此次地任务,也是充满信心。
到得五月初二这天辰时,到得开封陈留县境内,一路上偶见伪齐侦骑,一见宋军骑兵,便望风而遁逃,根本不敢交战。进入陈留境后,已经与开封城不远,故都在望,透过青白色地天空,仿佛能见到灰黑色的砖墙,在不远处的大地上巍峨耸立,一想到可以克复旧都,各人都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中午时分,在一个小镇外打尖休息,镇上并没有驻军,镇上百姓不避嫌疑,父老乡亲煮饭端茶,犒劳这数年来唯一一支离开封城最近地宋军,各人饮水吃饭的同时,杨再兴询问敌情,知道伪齐上下但求守住开封,根本不敢在外面乡镇或是县城里浪费兵力,而军情如此紧张,连正常的公务政事都不能维持,眼看就要到夏收,往年各级官员早就准备着督促百姓们完粮纳税,百般催逼虐待,而今年此时,所有的大小官员多半都逃到开封城内暂避,平时那些为虎作诛的衙役们,也各自逃开躲避,不敢再横行无忌。
开封按着宋朝的行政和地理区划,下管十余个县,方圆极广,而真正的城治中心,只是开封与祥符两县,陈留已经接近城池,杨再兴虽然知道敌人不敢擅出,考虑到城内敌军还是集结了十余万人,可能也有数量不少的骑兵,自己这队兵马,只是用来哨探侦察,不需要经受无谓的损失,眼看这里无事,却也不敢怠慢,当即便大部骑兵仍然就地休息,自己打算带少量骑兵,往开封城附近去探看敌情。
只是他身为主将,其余将领哪能让他自己亲身犯险,决断一出,各人便七嘴八舌反对,若依杨再兴往日脾气,自然仍是自己前去,不过今日此时,却也知道自己身负重任,轻易不能有失,当下与诸将略做商议,决定派遣部将王刚领五十骑,前去侦察。
派出游戈侦骑,杨再兴也不能全然放心,依着方圆二十里的范围,依次派出十余骑前往侦察,务求在大股敌人接近之情,就能发现敌情。
王刚此去用时却是极短,不过一个多时辰,便已经带着五十余骑返回。
杨再兴眼力甚好,隔地老远便看到当先几骑都是盔甲带血,再看身后诸骑,还有臂缠纱布的,他心中警觉,知道必定是遇到强敌,不然这一部背危骑士,不会连身上都不收拾齐整,就这么赶将回来。
当即立命所有将士立刻全数上马,准备迎敌,自己和几个将领打马迎上前去,等王刚略近一些,杨再兴便急问道:“敌情如何,出动了多少兵马?”却也怪不得他焦急,背危军将士不但个个悍勇无敌,而且都是一等一的机警,能让他们仓促赶回,而且身上挂彩,敌人必定是出动大量骑兵,方能如此。
王刚却不象他这般焦急,一见到同僚迎上,却是满脸的兴奋,先向杨再兴施了一礼,然后大笑道:“今儿捡了彩头,可真是高兴!”
见各人都是迷惑不解,王刚便道:“适才也就跑了十来里路,却正巧遇着一队金人骑兵,大约也有五六十人,一见到咱们,就哇拉哇拉杀过来了。”
那敌将被他挟的全军酸软,心中又是惶急害怕,哪里还能答的上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