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王鸣远才会向王三益发问,若是换了两个月前,怕是王鸣远早就牢骚满腹,对闵元启充满抱怨,甚至是早就请父亲带着自家兄妹和其余家人,一起离开云梯关出门避祸去了。
王鸣远的变化其实也是极大,他现在已经不穿秀才长衫,甚至连毛笔也不太用,毕竟是在工商司为吏,每天奔忙记录,还是用工坊里出产的炭笔更为方便,不需要濡墨直接就能书写,缺点就是容易折断,但相较于易书写,易携带的优点来说,缺点也可以忽略不计。
在两个月前,王鸣远还是以旁观者的心态,甚至可以说是高高在上的心态在各处奔走,也是因其不得力的原故,叫诸闻这个所城的吏员崭露头角,到其后云梯关蒸蒸日上,更是有击败来犯匪盗,斩首千级和闵元启被朝廷赐封为三品武职的大事。
到闵元启成为游击将军后,王鸣远的心态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原本就以为是一帮穷军户瞎折腾,自己前途还在科举之上的王鸣远,算是彻底醒悟过来。
更大的打击来自京城的陷落,皇上成了大行皇帝,然后就是乱哄哄的闹剧,新皇帝居然是福王,这已经叫正经读书人难以接受,更难接受的就是福王居然是一群军镇拥立,那些跋扈的武将哪里将祖宗成法和文臣们看在眼里?
这种心态其实在很多读书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影响,弘光的所谓得位不正,缺乏拥立的基础,不光是东林党揪着旧事不放和利益权势斗争,其实在很多普通读书人的心里,福王也确实是缺乏被拥立的热诚,待人们发觉弘光是武将们拥立之后,这种不满的心理便是越发强烈。
这也使弘光朝在短短一年间不仅没有牢固确立统治,反而传出了诸如蛤蟆天子之类的丑闻。
一方面是东林党有意推动,另一方面是弘光帝本身形象不佳,还有的就是读书人因为福王夺嫡等事,加上武将拥立,都是认为弘光帝得位不正。
这就是先天不足,弘光帝即位第二年,不光没坐稳,反而叫左良玉以清君侧名义率军逼向南京,这就是先天不足的坏处。
当然,这其中还是以东林党推波助澜为主。
如果说崇祯年间很多坏事是文官集团一起做的,皇帝是很多错误的直接责任人。
南明的坏事,一半怪武将跋扈不听令,各有算盘,没有丝毫大意,南明四镇太烂,南宋的中兴四将最烂的刘光世和张俊都比刘良佐刘泽清有节操的多。
另一半的责任就落在东林头上,拥立不成就舆论攻击,动摇弘光帝的统治基础,更是借着南来太子案兴风作浪,推动左良玉发动内战。
又在内阁六部发动多次政争,南明一年多时间,在防御和内政上几乎没有任何进展和用心思的地方,东林和马士英等文官,刘泽清等武将,刘孔昭等勋贵,韩赞周等太监,甚至包括弘光帝本人,心思全是用在修宫室,对北和谈,还有内争之上了。
王鸣远认清事实后,便是不觉得自己秀才身份算什么了不起了。
京师都陷落了,不要说乡试,连会试都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恢复,没有科举,秀才又算什么了不起的功名?
此人毕竟是聪明人,否则也不会从县试,府试,院试三次考试中都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要以为秀才是好中的,县试几百人中取三十,府试就是各县的精英,院试就是各府精英荟萃,三次考试都要在及格线以上,稍有不慎,文章不过关,身体出现问题,或是墨迹污卷,又或是忘了忌讳缺笔,不要说文章要一等,就算细节稍有不慎,功名也会不翼而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