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北地处南方,八月中秋过后气温降得没有那么快,但时间进入十月,早晚的凉意也有些透骨了,春娘早已经给随玉做了好几件夹棉的外裳。
随玉先是去看了一眼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喂它们吃了最后一顿丰盛的早餐,就等着把它们再送回山林。
吃朝饭的时候春娘看出了随玉的心不在焉,她使了个眼色给林牧青。
“一会儿去一趟山上,把随玉的兔子送回山里。”林牧青咬了一口窝头,又顺手给拿了一个,掰了一半递到随玉的手里。
随玉吃不太下,只勉强喝了两口粥。吃完饭之后,林牧青就提着那个笼子要往山上去,随玉想跟去,却被门外的荣阳拦住了去路。
“我想给我兄长写一封信,他去了云西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
随玉没有办法拒绝荣阳,只能让林牧青一个人去送兔子,他拉着林牧青的手:“你一定要把它们平安地送回山上。”
林牧青朝他点头:“知道了,荣阳还在等你,山上的路也不好走,你回去吧。”
没过多久林牧青就回来了,看着随玉巴巴的眼神,他抬手揉了揉随玉的头发:“好了,我把它们都送回去了。”
随玉嗯了一声,眼睛红了一圈,虽然只养了它们一家几口很短的时间,但随玉也是真心把它们当家人,不仅给每一只兔子都取了名字,还每一只都做了衣裳,那几件小衣裳现在还在那一堆没有收拾的窝里。
随玉木着脸,打来了水把那几件兔子穿过的小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之后,又找到那个平日里放自己的贴身物品的盒子,里面的东西原本很少,但最近开始慢慢地多了起来。
一只桃木簪,一把镶了珍珠的匕首,几根用碎布头做的头绳,放着碎银子的绣着青竹的荷包,还有那封婚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被林牧青放到这里面了。
小小的一个盒子,算是承载这随玉这几个月以来所有的回忆。
随玉抱着盒子,坐了半晌才想起,林牧青给自己办好的户籍文书,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如果要走,就一定要找到这个文书,那样就会少很多的麻烦。还有盘缠,光靠荷包里的那些肯定不够,还要找到林牧青藏钱的地方才行。
“嫂子,嫂子。”林华很少这么没有礼貌地直接推门进屋,他站在原地喘了好一会儿的气,又擦了擦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嫂子,小兔子......”
随玉被他的声音一惊,手上的盒子落在地上,匕首上的珍珠因为下落的力道太大,珍珠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去了。他顾不得收捡东西,立刻站起身来:“兔子怎么了?你哥不是说送回山上了吗?”
林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不是咱们家的兔子,但是看起来很像。”随玉心里很着急,就跟在林华的身后,走到了那口他经常和春娘去洗衣裳的井边。
“小秋哥,这么多小兔子你是从哪里捉到的啊?现在天气凉了,好多兔子都回自己洞里去了,捉不到了。”
“青哥给我的啊,让我杀了吃肉,这些兔子现在正嫩,烤一烤再吃肯定香。”他沾血的手拂开了遮住眼睛的碎发,眼底都是嗜血又残暴的光,“这些兔皮青哥说收起来,到冬天了给我哥做个兔皮袖筒。”
林晚秋洋洋得意的声音就像是一柄利刃在随玉的心口划开了无数道口子,血淋淋地疼。他的眼神落到了他们几个人的脚边,是一地的血迹,还有已经被剐下来的兔皮。
一共七张,上面的花纹很熟悉,是他的兔子。
随玉捏紧了自己的手,良久之后,他才说:“走吧,回去了。”
林华想冲上去找林晚秋理论,却被随玉拉住了手腕,林华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眼睛有些红,脸上却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林华有些不安,轻轻地叫了一声嫂子。
“没事。”随玉勉强地笑了笑,眼尾的红和脸色的白相映衬,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很虚无,像是会突然随着一阵风离开,让人抓不住,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声,“也许这就是它们的命。”
回到家里之后,随玉也很平静,他从床底的缝隙里找到了原本应该镶在匕首上的珍珠,目光却被床下的另一个箱子吸引了视线。
随玉的心跳得很快,他从床底下搬出那个箱子,找到了自己一直想找的户籍文书,还有几锭圆滚滚的银元宝,他把那种薄薄的户籍文书从箱子里拿出来,又叠了好几下,贴身地放在了自己的身上,又从自己的盒子里找到婚书,把婚书放在了原本放他户籍文书的地方。
户籍文书和婚书都是红色,随玉的心定了定。
他刚刚把箱子放回原位,林牧青就推门进来,看见随玉坐在地上,手里捧着那把匕首,林牧青心头一跳:“你坐在地上干什么?”
他走近随玉,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刚刚把人放下之后,他从随玉的眼神里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快到林牧青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的视线向下,就看到随玉手上的匕首,和他手心里的珍珠:“这个怎么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