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运昌这会儿也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一双老迈的手颤抖着指着林牧青:“是他逼你的吗?”
随玉摇了摇头:“爹,我是自愿的。”
随运昌看着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谁剜了一刀,硬生生地疼,妻子老蚌生珠,才生下了这么个哥儿,一家人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生怕他受到一点点的伤害,想着等他长大成人了一定给他选一个世间最好的儿郎来相配,可无奈天不遂人愿,这个从小被他们护着长大的孩子,竟然跟一个男人,跪在自己的面前说他们已经订了终生?
他颤抖着,从角落里找到一根藤条,林牧青看到他的动作赶紧把随玉护进怀里,一边的随施虽然也不理解,但还是赶紧拦住随运昌:“爹,爹,小玉儿才刚刚回来,哪有见第一面就动家法的啊。今天他回来,咱们一家人团聚,是该高兴的事啊。”
屋里的光渐渐地暗了下来,林牧青和随玉还是跪在原地,随运昌被随施拉到一边去顺气,那根藤条被丢得远远的,随旌还是对着林牧青怒目而视,涂虞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
对着他笑了笑,又对随玉说:“你不是从那边带了好多特产过来吗?来拿给爹和你哥哥姐姐看看,那什么,林牧青啊,天太晚了,今天又是团聚的日子,你去做点饭吧,玉儿肯定也饿了。”
林牧青这才扶着随玉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东西我都搬进来了,我去做饭。”
涂虞就像是个和事佬,先是带着林牧青找到了自己家里放调料的地方,叮嘱了几句之后马上又跑回了随旌的面前。
林牧青看着一眼放在窗沿下的炉灶,觉得自己一会儿做饭的话油烟肯定很大,怕熏着他们。
于是弯下腰,也不顾脏,就把那个随施和随旌两个人用力都纹丝不动的炉灶,轻飘飘地就搬到了屋外去。
这个炉灶是冬天的时候放进屋里的,冬天太冷,就把炉灶搬进了屋里,也好让屋里暖和一些,那个时候涂虞在家,他跟随施两个人搬起来也不成问题,只是后来入了夏,涂虞又不在家,随施一个人也搬不了,所以他们还是在屋里做饭。
随施看着他轻飘飘地就把炉子搬了出去,又看见他像是自来熟一样问涂虞哪里能打水,本来以为是他会挑着平时她和爹要两个人才抬得起的桶去打水,结果就看见林牧青直接抱起来水缸,甚至连粗气都没喘一下。
屋里的人都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惊呆了,而此时的随旌,看着随玉明显瘦削了好多的脸:“玉儿,他真的没有打过你吗?”又把眼神落在涂虞的身上,艰难地开口,“你替玉儿检查过身上吗?有没有什么别的伤痕。”
随玉:他哥跟嫂子真的不愧是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夫夫,连想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
随玉赶紧从他们搬进来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放在桌上:“爹,哥哥,这都是我们从云北带回来的,他们家人不懂这个,所以我都拿回来了。”
他抱过来的东西,有五六幅卷轴,不过随运昌和随旌都没有心情去拆,只是看着远处搬着水缸去打水的人心里半点滋味没有。
随玉无奈,只能讨好似地慢慢展开卷轴,春娘特别细心,在装字画的箱子里又铺了好些防水的油纸,所以字画什么的都被护得很好。
随运昌原本是不在意,但看到随玉展开的第一幅卷轴的时候就再没能移开眼,那一幅图,是丢失很久的前朝著名画师为煜朝开国皇帝画的岐山游猎图,煜朝国破数百年,这幅游猎图最后一次现世还是在前朝城破的时候,从一家富户的库房里翻出来的,而后又辗转几载,而后便再也没有人见过踪迹。
“这是,这是岐山游猎图?”随运昌看着随玉一点不爱惜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跳了出来。
“啊,这就是岐山游猎图吗?”随玉又把这幅画往自己面前凑了凑,“是真迹吗?”
随运昌从随玉的手里把那幅画抢了下来:“你别毛手毛脚的!”
随玉哦了一声,又去翻另外一幅:“这又是什么啊?”
他慢慢地展开,随运昌本来在悉心地将那副画整理好,结果看到露出的画卷的时候又是一惊,这分明就是前朝名画大师周叶的巡宫图。
剩下的每一幅,都是收藏家的心头爱,每一幅都可以算得上是价值连城,每一幅,都是真品而绝非赝品。
“玉儿,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随旌也有些不淡定,“你这一年,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随旌又看了一眼在屋外轻轻松松搬回了一缸水的林牧青,又看了一眼桌上摆出的画卷,一个奇奇怪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听说云西多古墓,这个人,该不会是盗墓的吧?
随玉这才回过神来:“这是他娘的嫁妆,因为他家没谁读过书,也看不懂,所以就都让我带回来了。”
字画的事情还没过去,随玉又拿起来了些别的,一盒绵州墨,四方端州砚,数只狼毫笔,考虑到家里还有姐姐,春娘还特意准备了些头面,一套红玛瑙,一套绿松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