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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郡谢氏 李暮夕 2696 字 3个月前

越是未知,心里就越是惶恐,锦书此刻仿佛是一头栽进洞穴里的猎物,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徒劳地想要挣扎,两只按住她肩膀的手却像铜条一样死死地拴住了她。

最先过来的是湘云,在她到院里被擒住,相距不过片刻——来得实在太快,锦书虽然算不上聪慧,此刻也已然明白。惊惧愤怒之余,又暗恨自己轻信于人,更多的则是对她处心积虑意欲陷害自己的不惑。

“湘云!”可能是绝望之人大多孤勇,锦书声嘶力竭地喊道。

但是,她行动受阻,只能看到眼前流云般雪青色的裙摆拖到她面前,犹自轻轻曳动。裙裾下一双锦履,用金红二色丝绦织成,花纹繁复。按照寻常规矩,丫鬟是不能穿这样的鞋子的。

但是,湘云在谢云姜的院子里分明是与众不同的。

“锦书,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湘云在她面前蹲下来,于是,锦书看到了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还有眼底暗含的讥讽和得意。

“我才要问你干什么?你我同为掌事奴婢,同等身份,你有什么资格叫人抓我?”

“她没有资格,我有没有这个资格?”伴着怒气冲冲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过须臾,谢云姜已经进了院子。

湘云忙起身过去:“五娘子……”

“不用说了!”谢云姜火急火燎地打断她,伸手一指锦书,“死贱婢,就是你弄坏我的翠纹织锦羽缎大氅?”

锦书瞠目结舌,震惊之余,都忘了出言辩驳。

湘云从身后一个婢子手里接过那个包裹,缓缓打开。里面是一条月白为底的织锦大氅,花纹繁复,以名贵的翠羽为饰,滚着金银二色的流苏边。她翻了翻便抖出了边缘的一个小洞,一看就是人为撕裂的,痛惜道:“今日奴婢奉女郎之命去周执事那儿拿这翠纹织锦羽缎大氅,路上却遇到了万石妪,点名要奴婢去绣房办差,奴婢分~身乏术,幸亏路上碰上了锦书妹妹。妹妹好心,提出要帮我拿过来,我也就给她了,不料妹妹竟这么不小心。奴婢失职,还请女郎息怒。”

谢云姜怒道:“这么名贵的大氅,我心心念念了这么久,你居然半路交给了这个不知底细的贱婢!”她恨到极处,一脚踹到锦书的肩上,力道之大,两个婆子都没撑住,锦书往后一倒,一头栽到槐树底下,额头正巧磕着了一个花盆,汩汩地流出血来。

她痛地头晕目眩,天和地都旋转起来。

谢云姜尤不解恨,上去又是两脚,脚脚踢在要害处。锦书两眼一闭,失去了知觉。谢云姜道:“拿冷水来!”

不刻婆子就端来了一桶,照着锦书的头顶一浇而下。

锦书生生被冻醒,棉衣浸了水,湿哒哒地黏在她的身上,像有千斤重。寒冬腊月的,手脚都仿佛进了冰窟,渐渐麻木了。

谢云姜冷哼一声,在台阶上俯视她,轻蔑道:“毁坏主人衣物,这是大不敬,你可知错?”

锦书茫然地望着她,渐渐回过神来,眼中渐渐爬上了惊惧无比的神色。她向来胆怯,如今在陌生的院子里当众受辱,好比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无数双恶意的眼睛直直洞射到她身上,毫无怜惜。

湘云走到云姜身边细语:“这样的贱婢,万万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依你之见呢,湘云?”

湘云巧笑倩兮,一双美目婉转地在锦书脸上悠悠一转,兀自噙了一丝微笑,声音却冰冷地仿佛毒蛇吐信:“错在哪儿,自然是罚哪儿。既然是不小心弄破了娘子的贵重衣物,当然是毛手毛脚的错。娘子就好好教导她一下,让她日后知道怎么轻拿轻放,伺候主子。”

“哦?怎么个‘教导’法?”

湘云提议道:“娘子上学堂的时候,若是回答不出先生的提问,先生是不是用戒尺责打手心?”

谢云姜不聪敏,上课被罚是常有的事,当下就沉了脸。

湘云自知失言,忙绕过了话,快速道:“这个贱婢出身低微,用不着戒尺。后院柴房有荆条,正配她的身份。娘子按照先生的责罚方式来计数,算是全了礼数,教教她怎么尊敬女郎,怎么正经当差。”

先生脾气不好,责罚喜欢打一下,让她回答问题,或是说错在哪儿,她经常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心里备受煎熬。可以说,上学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了——用这个法子对付这个婢子,倒也不错——谢云姜眼睛微微一亮,挥手吩咐:“去拿荆条来。”

锦书更不知所措,跪倒在地,头磕地“咚咚”直响:“五娘子饶命,五娘子饶命。”

湘云冷笑,好整以暇地说:“你还是留着点力气,来聆听女郎等会儿的训导吧。女郎宅心仁厚,哪里会要你的命?不过是教教你礼仪,怎么尊敬主人,怎么用心办差罢了。”

越是未知,心里就越是惶恐,锦书此刻仿佛是一头栽进洞穴里的猎物,四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徒劳地想要挣扎,两只按住她肩膀的手却像铜条一样死死地拴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