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薇抿了抿嘴,也不知如何作答。
三人坐着干聊几句,韩启东也泄露了朗赞来找他喝酒时的一些谈话,阮薇听着听着,脸上笑容倒是多了起来,朗赞也定心一些。
“哟,这谁送的泰迪熊啊?怎么长的……”韩启东话到嘴边又及时止住了,他静了一刻,调整坐姿,像是忽然又想起什么,看着朗赞的神色间不见玩笑地:“我想顺道也来探望朗伯父,不过,以前他不是还以为咱俩……你说,我到底能不能去看他?”
阮薇抬起眼睛,有点诧异的眼神在这俩大男人之间来回巡梭,满是审视。
朗赞狠狠白了韩启东一眼,狼性毕露:“少说一句会死么你!”
这天起阮薇积极接受心理治疗,由于她的情况严格意义上还不算抑郁症,朗赞与医生都不建议她用药,心理治疗虽然无法速战速决,可有他在她身边照应,总能很快赶走她内心深处无尽的害怕与担忧,她也不再像前阵子,每天都过的焦虑不安。
每周朗赞都定时送阮薇去看心理医生,参加心理辅导,多看励志书,参与娱乐活动,更重要的是接纳别人,更要接受自己。
朗赞的爱也让阮薇逐渐找回从前自信的那个她,她重新感觉到自己的优秀,有了安全感,也就不再钻牛角尖。
只不过,阮薇或多或少,在私生活方面冷淡了一些,朗赞虽然着急,每晚都带着惆怅的饥渴入睡,可还是要以阮薇的身心健康为首要。
与此同时,《惊春》也不能完全停机,何况在朗赞几次三番的求情之下,李老才放慢进度,但为了不耽误进程,以及后续报奖的日期,朗赞还是得陪着她上剧组工作。
他这段日子也推掉不少应酬,倒让阮薇很愧疚,想要快些走出阴影的心情,也就更迫切了。
她也知道最近负面情绪的爆发对俩人影响甚大,每当朗赞亲密地靠近她总有些控制不住的抵触,但知道归知道,病情尚未全部好转也是事实。
而真正令阮薇好转的契机,是朗赞突然提议,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原本还猜不出究竟是哪儿,直到那条道路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她才恍然明了。
这男人是要带她去扫墓。
夏末的墓园仍有稀薄的蝉鸣,夹道有虬曲苍劲的枝条,这儿绿化设施都算完善,远处山峰绵延万里,云层厚实所以太阳不算太大。
朗赞是初次行路,开车找了一会儿才到目的地,一路上阮薇静静趴在窗口,望着车流,把所有思虑堆絮在风里,她抬头还看见有几只乌鸦在腾空扑腾。
想起从前父母总爱在夏天给她买橘子汽水,原来越是离终点近,记忆也跟着前所未有的清晰。
她把带来的鲜花堆在墓碑前,眼睛扫过他们猝然离世的日期,若是往年的清明,这姑娘只是会默默地流几行泪,然后与爷爷悄然离开。
可是这一天,所有的委屈难受、伤心落寞统统爆发,她颤抖的频率越来越快,直到用手死死抓着碑石一角,用力地将头磕到地上,额头撞出淡淡的淤青,泪水爬满整张小脸。
所有过往与如今,都将翻过年光成为烟云,唯有心中这股痛,汹涌强烈,如同黑暗的无尽潮水,又仿佛雪山脚下黑黝黝的湖面,记忆让人痛苦不堪,她无法逃避,只能正面迎接那些撞击。
这里已是尽头,是她自怜自哀、无处可逃的尽头。
无需再躲藏,再粉饰,也不必再难过。
阮薇哭得几乎痉挛,疲惫不堪,像濒死的病人,明明四下是夏季,可她却觉得又静又冷,心里一阵阵地哆嗦。
但朗赞能明晰,只要把这些挤压在心底沉痛都发泄出来,她会好起来的。
“没事了,不哭了……那边三岁的小孩都盯着你直看。”
他蹲下来,像一道沉沉的刀锋,劈开无情无光的黑夜。
纵然世间有千般难处,他始终伴她长路迢迢。
世界是废墟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