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凌城的人日渐稀少,周末的大卖隆商业街还是很热闹的,刚建成没几年的店铺挤在窄窄的步行街的两旁,有哈尔滨和宁波来的皮草、山东来的小家电和日韩的外贸尾单,“广州特卖”“上海特卖”的喇叭声响个不停,路过一个道口能看见有在卖铁板鱿鱼的小摊,罗老太太憋着气拽着自己的外孙女走出去十好几米才说:“这家油不行,你要是想吃咱自己回去做。”

她外孙女笑着说:“那我下次和我姥爷去搬带鱼的时候再弄点鱿鱼。”

“让你姥爷自己去弄。”老太太可不能让自己的孙女用话绕进去,“老师都说了你上课总是睡觉,你起那么早个儿都不长了。”

身高已经超过165的盛罗低着眼睛笑,踢开了路上的小石子。

盛老爷子想买双运动鞋,罗老太太先拉着盛罗在卖老棉鞋的店里遛了他两圈儿才直奔了一家运动鞋的店。

到底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真给他买双粉的,灰色为主蓝色花纹的运动鞋朴素大气,老爷子一穿上就觉得好,新剃干净的下巴都提起来了。

罗老太太也在一老一小的撺掇下买了一双运动鞋,倒真是蓝的,上面还有两片白色的小雪花图案,嘴上说这个色看着太年轻了,偏偏走两步就要低头看看,也不说不要。

盛罗的鞋倒是不用买,赶在开学之前罗老太太刚托人从沈城买了双名牌运动鞋回来给她,正经花了好几百,当时两个老人趁着外孙女不在看了好一阵儿,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一双脚上踩的鞋就能卖好几百。

不过给外孙女买东西,他们俩老人一向很舍得。

穿着两双加起来一百五的运动鞋走出鞋店,一直在饭馆里忙碌许久没晒过太阳的两位老人都眯了眯眼。

“我和西西去弄头发,你也去拾掇拾掇?”

“我不去,这边弄个头多贵啊,我去咱家门口找老李剃个头五块钱还刮脸。”

路上遇到一个小水洼,两个正说话的老人不约而同往两边绕出了五米远。

抬脚就迈了过去的盛罗看看自己姥姥,再看看自己姥爷,隐约觉得自己才是带着小孩子出来逛街的大人。

最后他们一家三口还是一起去了理发店,老太太花了二百八把自己的头发染了个棕色,又悄悄问自己外孙的这头黄毛能不能改个色,理发店的小姑娘搓了一把那乱糟糟的金毛,摇摇头说:

“奶奶,我挺想赚您这个钱,但是她这头□□的太厉害了,唉,给她整头这人吧……肯定是批发了便宜药水就可着劲儿使,这头发都让药水给泡烂了,要是再染个色,我真怕风一吹头发都掉光了,我可以给她修修发型让她好看点,等她头发再养养,过年的时候您再带着她来找我。”

这话说的还挺实在,老太太点点头,又问自己外孙女:“西西,那你把头发剪剪?”

盛罗没意见。

张慧慧的手艺是挺吓人的,她这几天风一吹都觉得自己头顶的头发要飘下去。

祖孙两个一个染一个剪,坐在门口的盛老爷子也没闲着,迅速开展自己的传统业务——唠嗑,旁边招揽客人的小伙子、一样在等人的时髦年轻人,他跟谁都能唠起来,唠完了他还跟人分享。

“罗月同志啊,这个小姑娘去过成都!人家是在成都学的手艺!”

“西西啊,这个小姑娘喜欢吃川菜!”

他还帮忙两头沟通信息:

“我家外孙女厉害着呢,做菜一学就会,算账也快,管着我们老两口!”

语气里全是骄傲。

天气好,干干净净的玻璃窗外是亮堂堂的光。

盛罗看着面前镜子的角落里映出有说有笑的老人,脸上也是轻松的笑。

给她剪头发的年轻姑娘手脚利落,轻声问她:“要不要顺便给你把眉毛修了?”

笑容收敛,盛罗缓缓摇头:“谢谢,不用。”

离开美发店的时候她拿了一摞人家店里的宣传单。

盛老爷子笑眯眯:“咱们家西西就是热心肠,好孩子。”

罗老太太点头:“还聪明。”

盛罗差点在平地摔一跤。

回过头,她对着自己的外公外婆也只能无奈地笑。

“咱家门口的那家店不太好。”

她晃了晃手里的宣传单。

让别人有新的选择也不错。

路过橱窗,罗老太太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非常满意:“我也觉得这家小姑娘挺好,咱们西西这个头也好看,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