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晨这才明白,略略诧异道:“李总管倒想得周到,但这却不是经费困难造成,只是他们现在所学都是背诵、习字之类,分不分班,无甚不同,难道李总管以前读书是分班的吗?”李思业顿时记起自己在岷县上官学时,连五十几岁的人都有,想想便兴趣索然。
那知周知晨因为刚才失言说成了不是经费问题,正暗暗后悔,便又道:“不过我也觉得现在官学的内容也需一些改革才行。”
李思业大喜,他也正想说说这教学内容的事,也应加些算术、经济、律法之类,还有这些学生还应懂些骑射才行,不料自己还没开口,那学正竟自己提出来,深得自己之心,不由笑吟吟地向那学正看去。
周知晨见主管鼓励,激动得脸上通红,暗忖自己可以趁机多要些经费才是,便道:“这几日我在读朱熹的《论语训蒙口义》,深感我金国儒学研究落后,我便思量着能不能去宋国请一些有名的大儒来,让我山东的儒学也能上个台阶,也不负了这‘圣人之乡’的美誉才对。“他一边说着,一面偷偷窥视李思业脸色,本以为他也应欢欣鼓舞,再拍拍自己肩膀说:“此言大善!”不料发现他的面皮竟慢慢胀成了紫黑色,便将最后一句要钱的话硬生生地吞回到肚里。
李思业早气得七窍生烟,心道:“如此腐儒,老子的想法就是说了你也不懂”,便重重地‘哼!’了一声,拔腿便向外走去。
突然一阵马蹄声从外面传来,柴焕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人未到声音却至:“把那么多弟兄都丢在校场,思业一个人好自在?”
李思业一笑道:“我不是让四宝去通知你,我今天不参加了吗!突火枪的试验如何?”柴焕大步走上前笑道:“主帅都不在,试枪自然改成明日了。”说着他打量了一下这座破烂不堪的校舍,脸色也慢慢凝重起来,半晌他叹了口气道:“或许我们还能从军费里挤点钱出来。”
李思业摇摇头道:“钱我下个月会先拨十万两银子,但现在我想的不是钱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民众对读书的漠视,你看看那个铁箱子里的捐款就知道了,甚至包括我,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我本以为山东也和宋国一样以读书为要务,但没想到几十的战乱早已烧光了民众的重学之心,我刚才想了一下,这件事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更不能空讲,我们要开科举,让民众看到读书有前途,还要设立各种专业的学校,能教人一技之长,总之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但当务之急却是重修官学的校舍,我打算先把各地官学修成我山东两路最漂亮的建筑,让所有的人都羡慕,要让读书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我想潜移默化的时间长了,或许能帮助恢复民众对读书的信心。”
柴焕惊讶地注视李思业半天,这才感叹地道:“思业想法总是出人意料,让人深思,但我又有一事不明,思业为何让四宝去找那些巨商大贾来?”李思业哈哈一笑道:“这是我的一个噱头,让他们出钱先翻修这座官学,我想这必然会成为轰动益都府的一大新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李思业其实是很关心教育的。”
柴焕一呆,急问道:“难道你又想动强吗?”
李思业微微冷笑道:“不弄点厉害的,他们肯掏钱吗?”又道:“我还打算明年开始再开征一种税,对酒店、青楼、镖局、大商铺和一些奢侈品开征附加税,弄上一笔钱来补贴官学开支,这个税名我也已经想好了,就叫做教育费附加税。”
周知晨一直在为刚才的碰壁揣揣不安,突然听到这话,心中大喜,自这个李思业掌管山东以后,从未去过曲阜拜圣人,自己早对他灰了心,不料他竟说出这样令人欢欣鼓舞的话来,自己难道是一直看错他了吗?
李思业瞥了他一眼,明白他的心思,便冷冷地道:“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我的钱是可不那么好拿的。”
片刻后,王四宝请来了数十名益都府商界的头面人物,众人挤在小小的院子里,皆惶惶不安地看着这个土匪出身的李思业,生怕他起了歹意,命旁边的一帮兵爷爷乱刀砍翻自己,再去夺自己的家财,这种事还听得少吗?
李思业却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他脸色铁青地站在一只木箱上,大声地说道:“我现在要讲一下关于这个校舍的事情。”他一直身后的校舍道:“我们官学的屋顶漏得象个筛子,甚至风一吹就可以倒下。我曾在两个月前向你们发起过募捐的倡议,还特别在每个官学门口放了一个大铁箱子,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捐钱了吗?有吗?谁!谁捐过钱的,哪怕只有一文,请站出来给我看看!”半晌无人答应,这才恨恨地又道:“没有吧!一文钱也没有捐。可是你们倒有钱过节日,有钱去财神庙烧香,难道只有我的士兵拿刀架在你们脖子上,你们才肯拿出钱吗?那样大家就撕破了脸皮。现在我提一个建议:在用来重修这座官学的一万贯钱没募捐到之前,谁也不允许到酒楼去吃饭,谁也不允许到青楼去寻乐子,也不得过新年、也不得拜财神......!"
李思业的建议明显起了作用,人群开始不安地骚动起来,主要是众人都觉得如果让大家不去喝酒嫖妓,生活岂不是没有乐趣了,虽然一万贯钱修一座官学好象多了一些。有几个人还上前讲了话,话里的意思就是重申他们对办官学的支持,也希望继续能有顾客上门吃饭或嫖妓,或者再补充一点,这一万贯钱应该由在场的五十位商贾平摊,最后就这么定了。
很快,有人开始掏出厚厚一迭交子,用湿润润的手数出几张,经过王四宝的毒眼过滤后,塞进他面前的大铁箱里,然后高高举起手,表示自己已经献了爱心,生怕李思业没看清楚,让他再献一次,当最后一个人把钱直接放到李思业的手上后,李思业只说了一句话:“那大家就继续做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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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业想到的是消费税,即在一些奢侈品上加税,既能抑制奢华,又能募集资金,不过这需要时日。但今天的这所官学他既然看见了,就必须得马上解决,他立刻命令王四宝带领亲兵分赴各处去请益都商界的头面人物。趁这个间歇,李思业又走进了这所破烂的官学,那门房是认识学正的,见连学正大人都对此人必恭必敬,不由腰更弯了几分。这时课已经停了,一百多个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挤在几排长凳上扭望着李思业,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分毫,旁边的冬烘先生正拿一条二尺长的戒尺看着呢!李思业见他们小的只有五六岁,大的却已有十六七岁,便问道:“难道他们不是分班上课吗?”见周知晨茫然又解释道:“我是说他们年龄大小不一,都学一样的东西,是否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