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牢出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慢慢渗进人的心里, 律雁失魂落魄地往前走,就连有人递伞给他,他也没搭理。
那日没有下雨, 天朗气清,所以到了晚上星辰万里, 他还以为这是个大好的日子,他不懂,但多半也听说过良辰吉日的名头。
所琼诗的新香大成,她制的香一贯是天下人喜欢的,无论是“由爱”还是“远远”都让人念念不忘。他将桌子搬到外面, 准备去厨房将静心准备的菜肴端出来的时候,他听见所琼诗制香的房间里传来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
律雁没有细想, 兴许是所琼诗一时得意忘形,她以前也常常这样, 制成新香之后打翻东西是惯有的事情,有时候甚至手舞足蹈,律雁觉得好笑,一面往那边走一面有些打趣地问:“怎么了, 又打翻东西了?”
满是揶揄, 又是明知故问,又要惹得所琼诗恼怒了,律雁想了一下所琼诗张牙舞爪扑过来的样子, 嘴角弯了几分, 门没有关紧, 律雁轻轻一推就开了,外面是一日三餐的最后一餐,里面是心爱之人的最后一面。
所琼诗站在他前面,并非遥不可及,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对于律雁,她如此心爱的人,她肯定是想要留些话给他的,可她一张嘴,字出不来,只有鲜血从她的口中涌出来,她越着急,脸色就白得越快,也死得越快。
并非遥不可及,但已经再也触不到了,罪魁祸首雀安安也站在他前面,她的眼中有惊诧,只不过是故作镇定,可律雁没有杀她的气力,他的气力早在接住所琼诗的那一刻就全都消散了。
死去的所琼诗,不会笑,也不会开口说话,以往温热的身躯也在渐渐失去温度,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律雁,所琼诗死了。
在巨大的震惊下,律雁看见了走马灯,那盏传说人死之前才会看见的灯,他看见各种各样的所琼诗从自己眼前掠过,笑的哭的高兴的难过的……死的不是所琼诗,分明是他们两个人。
菜凉了,人也走了。
律雁抱着所琼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但时间不停,所琼诗自面容开始损毁,他终于有了动静——将所琼诗火化之后,他带着她的骨灰回到了照夜清,而他和所琼诗的那所房子也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春去冬来,四季轮回之中,灰烬上也会开出新的花,可律雁的心里已经寸草不生,江湖上失去少年天才所琼诗,他失去所爱之人所琼诗。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远乡何远,黄泉碧落。
雨太小了,还不如他脸上的泪大,他一路冒雨走出去,没停,也没有方向,不往池青道的院子走,也不往大门走,直到小雨足够让他湿透,他才在一处假山上坐了下来。
天地之间,没有人来打扰他,屋檐上的暗卫,都在等这场雨停。
雨停了之后,不秋草拿了锦盒过来找池青道,彼时君闲正在书房里为池青道研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将人骗过来的。
一边让人为自己研墨,一边还连声嚷着够了够了,写不了这么多的信,也亏得君闲好脾气,只是停了手,问一句:“那我出去了?”
不秋草来了,池青道肯定有要事要处理,谁知君闲却被池青道一勾,跌进她怀里,牢牢坐在她腿上,君闲身材修长,虽然这几日补回来了一些肉,但池青道可是在战场上厮杀的人,撑住一个君闲还是绰绰有余,她是这么想,但她的王夫不知道想到什么地方去了,脸微微泛红,附在池青道耳边小声又局促地问:“我会不会重?”
“不会。”池青道答得干脆了当,甚至身体力行地颠了颠他,太腻歪了,君闲不再看她。把王夫逗得差不多了,池青道才腾出来一只手接过不秋草手中的锦盒,问道:“从行夜那里找到的?”
不秋草微抿着唇,只点了点头,不秋草今日怎么这么冷漠,池青道将锦盒打开。
锦盒里面一共有数十封信,应该是出自不同人之手,每一封都码得整整齐齐的,不秋草不会有如此功夫,这也不是他的行事作风,那么,就是这锦盒的主人将这些信放好的。
“在哪里找到的?”池青道拿起第一封信,抬头看向不秋草。
“屋子床底的暗格。”
将信放到锦盒里,再把锦盒放到床底下的暗格里,他这分明是要送给池青道的。
不秋草也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不过他没提及,反倒说了另外的事情:“有人要抢,属下跟他们交手了。”
池青道目光一变,“为了什么?”
她心中有数,不秋草加以佐证地点了点头:“这个盒子。”
“行夜死不过短短几日,就有人惦记这个,恐怕有人盯上他了。”
第二十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