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卑微而无措的隐忍到这一刻,突然便喧嚣暗涌,冲击着她的心神。有一句藏在心底很久的话,臧宓想亲口问一问她:那天执意邀她上郡守府的马车,是不是早有预谋呢?
李沅娘尚未下楼来,角落里徐闻已起身往外走。
“我们在楼上耽搁这许久,想必他已等不及。难为他竟巴巴地等到这个时候……”
李沅娘一面与柳娘子说笑,一面脆生生唤住徐闻:“徐郎,你等等!”
这一声“徐郎”,听得臧宓忍不住发笑。
怪道徐闻那样不可一世的人,竟会屈尊坐在名不见经传的一间小铺面中,原是在等着楼上娇娘试戴花。可从前的徐闻,莫说陪她逛铺面,连接她下学都从未曾有过。
心忽而被划开一道看不见的口子,那些瞧不见的悲伤暗涌流过,又悄无声息寂灭,平息。
她曾那样喜欢过他,他似耀眼的日,而她似追逐的月,默默在意着他的喜好,收集他曾看过的书,临过的字,保存着他回给她的每一封信。
她清楚地记得他喜欢吃香煎鱼排、红烧狮子头,记得他爱低调处显奢华的暗纹刺绣,记得他喜曹子建的诗歌,好建安时代的文人风骨。
她记得他的肩宽腰长,甚至记得他鞋码的尺寸。每年总会倾尽心思为他做一副新的香囊扇套,角巾腰带……
他是那些最黑暗的时日,支撑着她活下来的信念。可她苟活着,才明白与他早已是云泥之别。刘镇可以不计较她的过往,可徐闻那样的人,又怎会娶一个有辱门风的女子为妻呢?
哪怕他对她不屑一顾,她仍深爱他。情至深处,克制不住,却也偏偏想留住他心头最美好的曾经,不再纠缠,从此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