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儿瞥了一眼张旺,见他站在门口心神不宁,眼睛不时瞅着外面,便对孔方道人淡淡道:“你说得对,我家老爷的病是和水有关,既然道长未吃晚饭,那也不急这一时,道长先去吃了晚饭再说。”
她唤来宋妹,命她先带孔方道人去吃饭,自己则又回来李清房内,坐在床边呆呆地望着他,她伸手抚摩他的脸,用深澈的、温柔的同时也是探询般的眼光细细审视他的脸庞,来弥补自己平时的不敢细看,他宽大的脸上泛着红光,象晴空的的早晨,他的眼睛轻轻闭合,露出幸福、又快活的神情,而那笔直高挺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显得他刚强出众,在这个时候,帘儿觉得他是天下最俊美的男,帘儿慢慢地将脸枕在他宽阔的胸前,听他均匀而有力的心跳。
半晌,她抬起头来,挺直了腰,起身便向快步厨房走去。
天已经黑了,月亮皎洁,将大地洒满了银辉,在内宅的小院里已安放了一张桌,桌上香烛符纸一应俱全,酒足饭饱的孔方道人开始驱邪捉鬼,只见他披头散发,黑色的道袍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跳着象蛤蟆一样的步,左手舞动招魂幡,右手轻摇招魂铃,两只绿豆眼放射出炯炯的蓝光,直盯着县令大人的屋,口念念有词,不时发出一阵夜般的怪叫,象是在招魂上身,但更象在抒发内心的悔恨。
刚才他开出了生平的最高价,三十贯,不料县令夫人竟眼都不眨一下,答应了,孔方道人此时的心象蚁噬般痛苦,仿佛他自己倒了邪,早知道自己就开价十贯、不!一百贯。
他的动作越来越疯狂,并且开始变形,象一只抽筋的猩猩,帽甩掉了,桌上的香烛打翻了,手的招魂幡只剩一根光杆,幡儿被宋妹的几个孩拾去垫了狗窝,就在孔方道人悔恨得几乎要撞墙之际,他将叫嚷声终于将李清吵醒了。
李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却抓了空,帘儿不在身边,他只听见院里传来一阵一阵鬼哭狼嚎般的叫声,却隐隐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他的细细想了想,渐渐地,眼露出一丝讶色,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想到的答案,再也顾不得身虚弱,一把甩开被,赤着脚、踉踉跄跄向门口走去。
帘儿正站在门口看这个道人的表演,只要有一线希望驱去李清体内的邪气,花多少钱她都不在乎,她忽然若有感,一回头,却见李清站在她的身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里的道人。
“公,你怎么光着脚?快!快去。”
李清仿佛没有听见,他冲出门大喊一声:“孔方老道,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