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大明宫内的中书省政事堂是大唐的最高权力中心,唐初时设在门下省内,设立政事堂的原因很简单,“中书出诏令,门下掌封驳,日有争论,纷纭不决,故使两省先于政事堂议定,然后奏闻”。
这样,政事堂就渐渐成了宰相们议事妥协的地方,其后,高宗时的裴炎由门下侍中迁为中书令,同时也将政事堂改到了中书省,玄宗开元十一年,相国日渐权重,张说为中书令时,便将政事堂改为中书门下,议事之所演变成了相国的固定办公之地。
庆治三年,右相裴遵庆为适应七大世家共议朝政,又改回了政事堂之名,并在自己朝房之侧重新修了六间对应的副朝房,给其他六名内阁成员作为办公之地。
当然,内阁大臣们的真正办公之地并不在政事堂,比如裴俊在门下省办公,杨则因年老多病长年呆在家中,由其儿子往来传递文书,而其他四名尚书的朝房都在位于皇城的尚书省内,政事堂的副朝房内只有他们各自的心腹在内负责整理文书、传递信息。
此刻,在政事堂旁边的休憩室内,崔圆和裴俊正对坐喝茶,房间里点着炭盆,十分温暖,两位相国各自坐在一席软褥之上,闲聊着少年时的轻狂之事,聊到兴起时,两人皆仰天大笑,气氛十分融洽。
崔圆见时机已经成熟。他慢慢吮了一口茶,微微笑道:“裴兄似乎对这次地修正门荫一事抱有一些成见?”
“成见倒没有。只是事出突然,我甚至连草案都没见过,就要叫我表决,崔兄,这可不符合你一贯的做法啊!”
崔圆一愣,他惊讶道:“难道昨日崔寓没有将草案送给大家预览吗?”
裴俊摇了摇头,崔圆坐不住了,他正要命人去找崔寓。裴俊却拦住了他,淡淡笑道:“这只是一件小事,就不必问责了,或许崔侍郎昨天有更重要地事,才忘了。”
说到这里。裴俊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闭上眼睛细细地体会风中那一丝春的气息,良久,他才回头笑道:“改定门荫一事不妨放一放,过几天我们再好好地讨论,在一两处细节上修改一下我看也是可行的,只是新任礼部侍郎一事,我想先和崔兄通一通气。”
崔圆已经听出裴俊言外之意。他是想用同意门荫新规一事来换取礼部侍郎呢!他心中不由冷笑了一声,却什么也没有说,阴沉着脸等待裴俊的后续之言。
裴俊瞥了他一眼,又坐下来端起茶杯微微笑道:“崔兄与我认识已经快五十年。难道还不了解我裴俊是个什么样的人吗?再者我们又共事多年,何曾为你长我短之事红过脸,去年解决河东危机我们不就合作得很愉快吗?”
“呵呵!裴兄说得对,是我小心眼了。”崔圆的语气立刻变得愉快起来,他已经听出了裴俊之意。要两家共分礼部。这也好,在情理之中。若和韦谔合作,被裴俊报复的代价也实在得不偿失,不过崔圆更关心的是门荫一事,他必须要裴俊亲口答应下来。
沉吟一下,崔圆便试探着问道:“那门荫一事。”
“很简单!”裴俊痛快地说道:“段秀实为朔方节度使,只要崔兄答应,门荫一事我现在便可拍板,不作一字修改。”
崔圆一怔,他明白裴俊地目的,他是决定要全力扶植张焕了,虽然张焕成了他的女婿不假,但他应该也知道这个决定将来会有的后果,崔圆没有立刻答应,他沉默了半晌才道:“裴兄难道从未考虑过张焕的身份吗?”
“崔兄未免把此事看得太重了,我当然知道他地身份,不过崔兄想过没有,当年豫太子死的时候,那些李家的人是怎么表态的,难道他们会容许豫太子的儿子登上皇位吗?退一万步说,就算那些皇室之人说话无用,那还有崔相国呢?还有我呢?我们二人若不答应,他又有什么能力登上那一步。”
说到这里,裴俊轻轻叹了口气道:“他是我的女婿不假,可我支持他的原因并不在于此,而是要他去收回西域故地,这才是最关键的,我们都老了,也应该考虑一下身后之名了。”
裴俊最后地话触动了崔圆内心之痛,他当初也是考虑到身后之名,才决定逼韦谔放张焕进河西,只是后来张焕的优异表现才使他担忧起来,现在裴俊又提到此事,他沉思了半天,心中终于暗暗松了口气,或许裴俊说得也对,张焕想登上那个位子,那会是那么容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