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麻麻亮,一名侍妾拉开了窗帘,窗纸上透出了蒙蒙的浅灰色,“把窗户也打开了吧!”崔圆十分疲惫地低声说道,侍妾犹豫了一下,还是遵照他的话打开了窗户,寒冷而新鲜的风顿时迎面扑来,将房间里浑浊的空气洗涤一空。
崔圆半躺在床榻上贪婪地呼了一口新鲜空气,又轻轻按了按太阳穴,满脸疲惫之态渐渐地消失了,他已经一夜未眠,张焕送来的信使他苦苦思索了一夜。
信就在他的枕头旁,内容很简单,甚至不能称之为信,只能算作是一张便条,里面的内容大致就是愿为朝廷荡平朱匪等等。
内容十分简单,但令人寻味的并不是这封信本身,而是它送来的时机和对象,崔圆当然知道张焕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更不是为了娶自己女儿的讨好之举,他是另有深意。
如果是换做另一个人来看这封信,他的第一个反应必然是张焕要背叛裴俊,而投靠崔圆,但崔圆却不这么想,他与张焕打交道快两年多了,早已摸到了张焕的行棋风格,崔圆心里很清楚,张焕从来就没有投靠过裴俊,他们之间仅仅只是互相利用。
而现在裴氏兴盛、崔氏势弱之时,他更不会雪中送炭,反来相助自己,荡平朱匪只是给他崔圆画了一张饼,三年、五年还是十年,这些都没有说,所以他的用意绝不是这封信的内容,而是他通过这封信向自己表达一个立场,他张焕将中立了。
应该是这样,这一点崔圆很快便想通了,但让崔圆几乎一夜未眠的原因却是裴俊昨天的拜访,他有一种直觉,恐怕裴俊即将要对自己动手了,而张焕这封信是否可以看成是裴俊动手之前的一种先兆呢?
就在这时。大管家慌慌张张跑进屋来,他拿着一封信,急对崔圆道:“老爷!小姐刚才出离开了府邸,她留下一封信。”
崔圆一怔,他接过信,三下两下打开,一行娟秀的小字出现在他眼前。女儿在西域建立了春蕾堂,放心不下,今又随张君西去,望父亲保重身体,勿为女儿挂念!
张焕走了!崔圆大吃一惊。张焕昨天上午才抵达长安,怎么今天就走了,昨晚女儿深夜送来信,竟是因为这个缘故,难道!难道!他的信是在给自己示警不成?
崔圆的心中乱成一团,他急欲站起身,却忘了自己根本无法站起。忽然,他感到了一阵剧烈地眩晕,他身子晃了晃,一下子摔倒在床下,将旁边案几掀倒,上面茶杯、药碗纷纷打翻在地,摔得碎片,大管家和几名侍妾慌了手脚,他们七手八脚将崔圆抬上床榻,大管家见老爷脸色异常惨白。他来不及再管崔宁之事,急跑出房间命人去请御医。
半晌,崔圆慢慢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叹息一声,对几名抢进屋的侍卫虚弱地说道:“速去把崔寓给我找来!”
长安西二十里之外,张焕表情严峻地立在一座小山丘上,眺望着东方地平线,一轮红日正从弥漫大地的浓雾中喷薄而出,万道金光映红了天际,映红的树林。莽莽树林如漂浮在浩瀚的大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