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石制的建筑,没有院子,穿过几间幽暗的房子,崔曜被领到一间金碧辉煌的大屋里,确切说是曾经的辉煌,如果细看,就会发现金色饰物已经发黄褪色,墙壁也出现了剥落和龟裂,而一路行来,所见到的仆从也寥寥无几,给人的感觉这里是一处破落贵族的府第。
“主人,就是他们。”领他们进来的仆人躬身行了一礼,崔曜这才发现在一挂帘幔后坐着一人,年约五十余岁,长得敦实矮胖,一对眼珠异常灵活,见崔曜进来,他笑容可掬地站了起来,用一口流利的汉语问道:“我就是契索亚,你们是从长安来的商人吗?”
崔曜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了一枚镶有蓝宝石戒指,放在他的面前,契索亚大吃一惊,这是他年初时献给大唐皇帝的礼物,怎么在这个年轻人手中,一转念他便明白过来,他快步走到门前,向外面看了看,随即将门关了,回头低声问道:“你是大唐皇帝的使者吗?”
“出使拔汗那的正式使臣是鸿胪寺少卿孟使君,因战争缘故滞留在碎叶而无法过来,我是他的从使崔曜,现任碎叶州户曹参军事,受孟使君之命前来联系贵国。”
契索亚点了点头,从使,这还差不多,他刚才听报是从长安来人,便猜到了是大唐使者,但来人太年轻,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大国的使者,才使他心中有了疑虑,疑云消除,他笑了笑又问道:“崔使者可是要见我们国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能见到国王。有些话我要当面和国王谈。”
契索亚有些犹豫,最近萨曼家族控制了拔汗那,对王宫监视得非常紧。他脸上露出了难色。“崔使者能再等几个月吗?”
崔曜沉吟一下便道:“实不相瞒,我已经在洛汗城耽误了两个月。碎叶的战况也不知晓,我担心会误了大事,再者,如果事情不急,王大帅和孟使君也不会同意我冒险而来。”
契索亚明白崔曜的意思。他又想了想,一咬牙便道:“好吧!你随我来。“
崔曜随他走进一间内室。这里象是女人地房间,但房间里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契索亚走到墙角的大衣橱前,在墙角扳动了一样东西,随即轻轻一推,衣橱立刻滑向一旁,露出了衣橱背后一个小小的墙洞,这里竟是一间暗室地入口。
契索亚回头神秘地笑了笑,举着一盏油灯钻了进去,崔曜也弯腰钻入。一股潮湿地霉味扑面而来。刚进暗室,身后便传来低微的声响。暗室门合拢了,前方一片漆黑,只有契索亚手中微弱地灯光。
“脚下台阶很滑,注意扶着墙壁。”契索亚小心呵护着油灯,一步步向前摸索着前进。
走了几步,崔曜才发现脚下是一条向下的台阶,换而言之,这条暗道是通向地下,却不知道它会最后会通向何方,难道它是通向王宫不成?
带着一丝兴奋,崔曜跟随着那一朵微弱的灯光跌跌撞撞向前,通道里很狭窄,容不下两人并肩前行,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霉味,尤其地上很滑,稍不留神就会摔倒,而且还感到了似乎有某种生灵在他脚下游动,令他惊疑不已,一路之上,契索亚始终一言不发,全神贯注地在前面带路,这段艰难的黑暗之路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崔曜终于感觉到了向上地台阶。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越向上走,空气中的潮气越少,开始有地面地空气了,又走了近一刻钟,崔曜大为惊讶,他一直在向上走,至少已经走了二、三十丈,这岂不是要走到半空中吗?
吱嘎!一声,头上传来了开门声,一道强烈的光线迎面刺来,崔曜的眼睛一时都睁不开了。
契索亚似乎也在适应,过了半晌才听他问道:“崔使者,你现在适应了吗?”
“我已经适应了。”崔曜两步便跨上台阶,走出了一扇小门,眼前是一个窗洞,他这才惊讶地发现,他真的是在空中,可以俯视大片低矮的房屋,他们出来的小门也是一堵墙壁,和周围严丝合扣,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
“这里是渴塞城最高的一座塔堡,也就是在王宫之内。”契索亚明白崔曜的惊讶,他笑了笑道:“走吧!我带你去见我们的国王。”
两人顺着螺旋形地楼梯很快便下了塔堡,拔汗那地王宫也不大,由几座巨大的连体建筑构成,顶上建有二十几座塔堡,整个王宫内部宛如迷宫一般,重重叠叠地房间,到处都是门,王宫里的布置十分奢华,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随处可见大唐的瓷器、拜占庭的金器以及大食的各种精美手工艺品。
不过崔曜却看不见这些,契索亚带他走下塔堡后便直接来到了一间密室,密室里只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还有墙壁上的几盏油灯,除此之外便一无所有。
“你坐一下吧!我很快就回来。”契索亚让崔曜坐下,他自己却从一扇小门出去了,这一去就是近两个时辰,饶是崔曜有耐心,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他站起来,慢慢走到小门前,是一扇铁门,他推了推,铁门纹丝不动,又拉了一下,哗啦!一声,外面传来门锁的声音,门还是打不开,他竟被反锁在里面了。
崔曜愕然,他向四周扫了一圈,整个密室里只有两扇门,一扇是他们进来的铁门,已经被锁死,另一扇就是眼前的小门,也锁了,而且整个密室是用巨大的方石砌成,没有可逃生的窗户。换而言之,如果契索亚不回来,或者出了什么事。他就被困死在这里面了。
崔曜又慢慢走回来。颓然地坐下,他束手无策。只有等了,大约又过了一个半时辰,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算起来现在应该是晚上了,崔曜心中开始有一些慌乱。他隐隐感到,契索亚一定是出事了。再怎么样也不会让他等这么久,如果他出事,或者无人知晓,这里岂不是成了自己的坟墓,一种莫名地恐惧笼罩他的内心,他再也忍不住,一下子冲到铁门前,拼命的拉扯,铁锁哗哗!直响,根本就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