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庚晃了晃酒樽,他依旧想海清河晏,天下承平,只他曾辜负过她的信任,害她落江,自与她重遇后,每每已痛入骨髓,他终究只是个普通的男子,只要起了踏着她尸骨踩上帝位的心思,浑身便似抽干了力气,提不起一丝心力。
如此是做不好一个帝王的。
夜风微凉,中秋圆月,她的亡灵若在,这一日必是最痛苦的时候了。
一时心痛如刀戈,烈酒入喉,自口中一直烧到五脏六腑,压不住似乎要裂出鲜血的痛楚,司马庚搁在膝上的手指僵硬,几乎不听使唤,拿不住酒坛,任由那酒坛落在地上,呛咳道,“谢蕴虽失了江淮,但此人心机深沉,手中必已屯下无数粮钱,如今进了南国,兵二十万,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传来南国清君侧,勤王的消息。”
“此人智谋,手腕,心机,学识,天资,皆不在女帝之下,群臣可迎他入朝为帝,平定乱局。”
宴归怀骇然,失语,“殿下,谢蕴是有治国之能,可江山摆在面前,您——”
司马庚抬手轻压,“莫要看他静水深流,克己复礼,实则野心勃勃,此番必不会坐失良机,倘若不迎,必有兵战,天下大乱,受苦的还是百姓,燕草,为臣者,衷心的不当是君,而是民,它日晏家必位居首辅,燕草,你有能力,心思玲珑通透,往后切莫行差踏错,似崔呈、王行、徐令之流,迷失在权利里,忘了最初的愿景。”
宴归怀心震,旋即起身,深深拜礼,“臣记下了。”
知晓他依旧关心天下,又道,“现下等不及谢蕴,明日大朝会,崔呈的人会在朝上提出登基定国的事,此人只谋私利,法度、百姓在他眼里,不足一提,绝不可为君,臣今夜来,实则是想谋求一计,好叫崔呈计划落空,登位不成。”
司马庚听罢,提笔写了一张绢帛,递给他,“元呺此人,谨小慎微,当初截下的书信,必成他在安定侯手下的保命符,他不可能销毁,找出书信,可拖延一时。”
宴归怀略一思量,旋即大喜,拱了拱手,疾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