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辞和路青茵两人同时撇过头,目光和对方相撞。
两人相视一笑,然后又同时看向了这位邀请他们过来的女老师。
在程尤害怕又惊吓的目光中,三人转过身去,背着她小声商量着什么。
程尤都来不及感受腿上的筋被强行拉扯开的疼痛,努力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他们声音太小,也许是有些嘈杂,程尤什么都听不到,只能看见正对着他这个方向的沈令辞,肯定地点了点头。
都说未知的才是让人最害怕的。
程尤小脸煞白,可怜兮兮望向过来,自然不是投向他心中的魔鬼老师,而是下意识想要找最熟悉的求助。
沈令辞淡淡道:“忍着,难受也不许挣扎。”
程尤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原本还活跃的上半身,骤然紧张沉寂了下来,低垂着脑袋:“我不挣扎,好好配合。”
他声音带着微微发颤的害怕,尽管知道三人谁都不会让自己受伤,但是将筋骨强行掰开拉直拉软的剧痛,还是让他下意识地紧张。
他甚至都不害怕练习跳跃,即使每个成功的跳跃背后,都是成千上万次的摔倒,但是随着年纪渐长逐渐僵硬的身体,带来的从身体内部传来的这种强烈痛楚,却总让他胆寒。
最可怕的不是每次都要承受这样的痛苦,而是无论他多痛,柔韧和开度的训练进展,就是会比别人慢许多。
程尤抽了抽鼻子,心道,其实他不怕痛的。
下一秒,强烈的酸涩胀痛就从两条腿分开的根部传来,瞬间整条腿都涌起一股难以言表大的酥麻,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上面爬,爬行的同时还不停啃噬,传来连绵的痛楚。
程尤原本低垂的头高高扬起,他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痛呼出声:“啊!”
等过了一会儿,双腿像是疼得有些麻木,他才微微缓过神来,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腿都要被压断了。
看着他微红的眼眶,茵茵都有些不忍心下手了。
她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老师说他骨头硬了,她看着只压下去了那么一点点,程尤却叫得那么惨,眼眶都疼红了,怪可怜的。
“路队医?”
温柔的声音传来提示,茵茵蹲下去,两手一前一后搭在程尤的前后腿上。
她甚至还私心多给了一丝光之力,希望能帮助他减缓一下疼痛。
茵茵都没料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这样的柔韧性训练,到了一定的限度,过了那一阵就会变得麻木,酸麻胀痛都会慢慢消失,平衡到一个可以忍受的地步。
简单来说,就是疼麻了。
但是被她这样来一下,原本沉寂的酸痛感,仿佛一瞬间全都被唤醒,铺天盖地的重新涌上来。
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只能硬生生受着。
程尤眼泪一瞬间就涌了出来,他喊道:“我受不了,哥,你松松,我真的受不了。”
这样的话在场众人都耳熟不已,几乎每节课都有类似的声音传遍整个教室,有的人甚至就靠吼这一嗓子来转移注意力,所以沈令辞自然也不会心软。
他骨节分明的手,有力的按在程尤身上,不为所动。
眼神望向女老师,寻求她的意见。
拉伸课的老师经验丰富,眼神毒辣,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找到他的极限点,不仅是他,几年的时间,这位老师从没有让一个国家队员受伤过。
女老师自然也是不会听程尤的哭喊,她轻柔的坐下来,手去轻探韧带的情况,这一探,就感觉心下一喜,真的从极限状态恢复了一些。
身体僵硬不是想开就能开,若是到极限了还强行拉伸,会让运动员受伤,所以到了一定的程度,往往只能停止。
但是较小的开度,很快就会被身体生长自然规律的僵硬和柔韧度下降相抵消,最后体现出来就是进度缓慢。柔韧度的训练到达了一定程度之后,甚至会停滞不前。
稍有懈怠,还会退步。
这次可算是让她找到方法了,路队医果然名不虚传!
女老师心中满意,眉眼间都带上了笑意,柔软纤长的手臂手高高抬起,在程尤惊恐的目光中,到了他肩膀的高度。
她柔声道:“沈队长,到这。”
程尤眼眶通红,使劲儿摇头:“不行的,我肯定受不了,沈哥,求你。”
沈令辞不去听他的声音,谨慎地确认了一下高度,手上缓缓用力。
程尤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带着哭腔不停小声求饶,接连的啜泣声哽咽在喉。
茵茵都有些不忍心了,略带犹豫的眼神朝沈令辞和女老师看去,就收到两道果决的目光。
最后还是无奈妥协,小手在程尤饱受撕裂感的腿上轻轻拍打,一次次送入光之力。
程尤感觉自己已经完全忘记身处何处,只感觉到体内冰火两重天。
上一秒仿佛感觉到身体要被完全撕开的痛苦,下一秒疼痛就被无尽的酸麻取代,好像从每个骨头缝里都钻出来酸软胀痛,一瞬间感觉自己飞上了天堂,还没来得及享受,又被狠狠地拽入地狱,接受烈火的烘烤。
眼前的视线好像都被泪水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茵茵心里有些不忍,花样滑冰的选手都盘条亮顺,身材纤细柔美,皮肤又白,都还挺好看的,程尤自然也是这样。
平时总是带着灿烂的笑容和她开玩笑,有时候还会给她分享网上有趣的段子。老是悄悄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沈令辞,还会偶尔凑过来和她讲沈令辞的事情,小表情灵动的很。
现在坐在地上,眼睛是红的、脸略微泛白、哽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从他嘴里传来,脖颈连着后背那一块都绷得紧紧的。
明明痛得很厉害,小声的讨饶都没有断过,但是却始终坚持着一开始答应沈令辞的那句话,没有任何挣扎。
明明没有人控制住他身体的其余部位,想要挣脱这样的疼痛,耍赖往地上一倒这样简单,但是程尤性子好,肯下苦功夫练,疼成这样也从没想过逃开。
茵茵小声道:“要不今天就到这里了吧?”
老师纤细的手在程尤腿上检查一番,本还想说可以继续,就对上两道心疼的目光,一道明晃晃的,一道藏得深。
她无奈笑笑道:“那就下次继续吧,刚好我想和你们领导商量一下,申请路队医你来协同上课一段时间,咱们队里有好几个人都让人头疼呢,你给帮帮忙。”
她这话一出,有好几个人藏在人群中,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
沈令辞也松开程尤肩膀上的手,微微弯腰,刚刚还毫不留情下压的手,将地上哭得可怜的程尤从肩膀下方环住,向上抱起。
沈令辞看起来劲瘦,但是早就练成了一身纤薄有力的肌肉,紧紧的贴在骨头上,力量不容小觑,轻松就将程尤从地上抱起来。
程尤这时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大教室表现得这么丢人,疼得泛白的脸刷一下就变得通红。
发现自己被沈令辞抱起来后,更是一股委屈涌上心头,又羞涩又想哭,干脆整个人挂在沈令辞身上,然后将脸上的眼泪使劲往沈令辞身上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