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066章

殿内的声音,越来越激烈了。

定远和定夜都在二重门外守过夜,陛下宠爱空贵君的动静,定远从前不是没有听过。

之前听到的时候,大多是嫉妒。

如今许是听得多了,倒也没什么感觉。

他是男子,自然不能在第一重门,也就是屏风外守夜。

按照太极宫的规矩,每晚守夜的有三拨人,在宫里称为三重门。

第一重门,也是在陛下寝殿内,靠陛下最近的。大多时候,都是花灵和花雪轮换着来。

非陛下亲信,一般不能在内殿守夜。

连他们几个最得陛下宠信的那段时日,陛下也因为男女之防,没用他们三个轮换。

定远想到这里,忽然就想明白很多事。

其实陛下从那个时候,就已经给他们计算好了将来。可能会如古意司墨师父那样永远留下来,又或者,打发他们出去,嫁个好人家。

总之,陛下是不会收他们的。若真有那个意思,那么当年,也不会顾忌什么男女之防了。

毕竟陛下刚将空贵君抢回来的第一个晚上,便宠爱了他。

只怪当时定远身在局中,又有定坤一直在旁怂恿,让他看不清眼下的路。

他是陛下的伴读,亦是明面上送到东宫的通房,早年教化他们的教习就说过,他们将来是要侍奉陛下的。

正因为如此,他也以为,没了陛下,就没了出路。

其实哪怕是定夜,他到了今日,依旧不愿意踏出一步。

陛下是那般清华威严之人,这世间的任何女子都不能与她作比。

可是定远此刻也清醒地认识到,他没有空贵君那般如天上月一样的容貌,没有空贵君那般的才华,没有他的能耐,他甚至样样都比不过他。

而陛下那般优秀的人,又为何要放下空贵君,选他这么个平凡人呢?

反过来,如果定远站在陛下的那个角度,也看不上自己吧?

陛下待他,已经很好了。

之前谋害星辰台御君那么大的事,连前朝的大臣都多番上书,要求惩戒定坤和定远,然而陛下终究还是压了下来。

也许陛下心里想的是能保一个是一个,可不管如何,陛下到底还是念着旧情,保住了他。

这样的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去伤害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伤害空贵君,便是伤害陛下。

什么是爱?

在这一刻,定远忽然顿悟了。

爱不是争抢,爱应该是为她好,爱应该是祝福。

为何古意和司墨师父可以留在太上皇身边一辈子,因为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他们也从未想过要和太上王君争抢什么。

夜风吹来,皇宫内的夜还是如以往一般。

月是今朝的月,星是天上的星。

皇宫内风景依旧,人亦是从前的人,只是这心境,却未必如从前一般了。

定远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的腕带,摸着上面珍贵的珠石,忽而笑了一声。

他以后该找一个什么样的妻主呢?大约也是如陛下这般的妻主吧。

如此想来,他倒是更羡慕空贵君了。

他出嫁之后,能得空贵君如今一半的恩宠便好。

而殿内的热烈,持续了近一个多时辰才结束。

朝熙把空寰手腕上的腕带解下来之后,还心疼道:“朕都叫你别挣扎太过了,你瞧瞧这手腕,都红了。”

说着,朝熙用手心轻轻揉捏着,试图给他缓解这手腕上的红印。

空寰仰靠在朝熙怀中,拽着她道:“别揉了,慢慢就消了。”

朝熙执起他的手,轻吻着他的指节,随即笑道:“还是你这手啊,太嫩了。朕方才都没敢系太紧。”

朝熙执起他的手腕,轻轻吹了吹,空寰抓着朝熙的衣领,顺势上前轻吻了一下她,这才道:“陛下累不累,去沐洗一下,咱们就休息吧。时辰不早了,陛下明日还得上朝,可不能耽误了陛下休息。”

朝熙笑了一声,这才带着他一起去后殿简单沐洗一番。

前一日,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便送了口谕过来,不必空寰日日都过去晨昏定省,朝沅的原话是这样的:“孤问过了,你平日里起得也晚,日日都让你晨起过来请安,也是难为你了。当然,孤和太上王君起得也晚,你若日日都来,孤难免想着,也要早点起,别让你等太久。你有孝心,孤知道了就好了,你把心思用在侍奉陛下就好,不必关注我们两个老人家了。”

空寰也是这几日才听说,太上皇和太上王君虽然夫妻多年了,但是他们依旧爱玩爱闹,有的时候,他们晚间可能比朝熙和空寰还要激烈。

空寰当时听到这话也笑了一声,他忽然就羡慕起太上皇和太上王君的感情来,若他和朝熙,到了这个年岁,还能恩爱如往昔,那该是多美好的一件事。

所以翌日一早,朝熙上朝之后,空寰直接便回了紫光宫。

用过早膳之后,他亦是懒洋洋地在榻上捧着本书看,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直到登玉进来通禀,道:“殿下,太上王君来了,您快些去接驾。”

空寰急忙起身,让登玉简单帮他整理一下。

他没敢耽搁,去正殿的时候,还行了大礼,道:“父君若有事,着人来请,儿臣亲自去见便是,劳烦父君亲自过来一趟,是儿臣之过。”

牧子期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起来吧,不必多礼。孤也正好无事,出来走动走动。正好也来瞧瞧你这紫光宫。虽说紫光宫并未重新休整,不过你住进来之后,倒是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空寰惯来喜欢装饰,除了自己收拾自己,宫里他也添置了不少装饰物。再者,小贵进宫之后,也曾按着小贵的偏好,重新装点了一番。

牧子期也没空与他多叙话,而是对他道:“坐过来吧,伸出手,孤再给你看一次脉。”

空寰昨夜手腕上的红印还没消,这会儿便扭扭捏捏,不敢伸出去。

牧子期拧眉看向了他,道:“孤难得来一次,你若想早点好,便把手伸出来。你若不想好,孤也不勉强。”

空寰这才应了一声,解开了腕带,伸出手递给了牧子期。

牧子期见到他手腕上的红印便了然了,看来,他这个做父亲的,的确不够了解自己的女儿。

这孩子,竟也玩这么大。

牧子期挑了挑眉,掩下情绪,搭上了空寰的脉。

牧子期过了一会儿,才道:“之前送到你宫里的香料,你日日都要点着,若是不喜欢那个味道,可以告知孤你的喜好,重新再给你配一些便是。”

空寰哪敢劳烦他,连忙道:“喜欢,很喜欢,让父君费心了。”

牧子期点了点头道:“也不算费心,你那些只够用半个月的,你有什么偏好,尽管说。孤知道你练过幻□□,想必对香味也是极其敏锐的。你现下回答不出来不要紧,改日喜欢什么,直接托斐念之告知孤一声,什么味道,孤都能给你做出来。”

听及幻□□三个字,空寰下意识颤了一下。

幻□□,有催丨情之效用。他当初,的确利用过这个功法,故意勾朝熙。

太上王君什么都知道,只是没有点破他而已。

牧子期说完这些,便起身欲走,当然,临走之前,还吩咐了他一句:“若要你这病症好彻底,这些日子,你不能再用功法,幻□□也不行,你最好不要运气,安生将养着。另外孤也会同朝熙说,让你们的频率慢一些,你们日日如此,难免影响质量。”

“你是未来的王君,为神域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房中之乐,远没有传嗣重要。待朝熙得女,日后你们想怎么闹都行。”

说罢,牧子期转身离开了紫光宫。

太上王君走后,小贵他们才进殿问道:“主子,太上王君没有为难您吧?”

空寰摇了摇头道:“没有,他是来给本君诊脉的。”

小贵见空寰脸色不对劲,便又问道:“既如此,主子为何闷闷不乐?”

空寰叹了一声,道:“本君只是在想,以后那些手段和心机,最好不要用了。太上王君和太上皇都是人精,什么都瞒不过他们。本君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想同本君计较罢了。”

其实倒也不要紧,如今朝熙喜欢他,爱重他,这事太上王君不提,倒也算是过去了。

而且他已经有一阵子没用过幻□□了,他和朝熙如今,也用不着那些。

既然太上王君吩咐什么,他照办便是。

太上王君说得也对,为王朝传嗣,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空寰立马吩咐道:“去,把太上王君的香料都拿出来,点上。日日都要点着,那是太上王君给本君治病用的。”

小贵连忙称是。

当然,空寰最后也没有同斐念之说自己对于香料的喜好,其实他不怎么用香料,具体而言也没什么喜好。

他只让斐念之同太上王君说实话便好。

太上王君闻言也没提什么,最后做出来的香料,都是暖暖的桔香。

牧子期身上自带桔香,朝熙这方面随了牧子期,虽然朝熙身上的桔香没有牧子期身上的味道那么浓烈,不过细闻之下,也能闻到淡淡的味道。

空寰既然喜欢朝熙,那么这个味道,他定然是不会拒绝的。

牧子期这几日,都在忙着给他调香,因为那两味珍贵的药草一直没送进宫来,所以空寰的药,也迟迟没有端过来。

而空寰并不知道他还要喝药的事,他只以为,用了太上王君调制好的香料,他的病症便可以慢慢恢复。

空寰那日从太极宫回来之后,便得了旨意,说是朝阳宫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朝熙让他先把紫光宫的藏书,搬入朝阳宫。

若日后再要挪动,恐怕是个大工程,左右这些日子无事,他可以两头跑一跑。

紫光宫和朝阳宫离得也不远,这些日子,紫光宫的奴才便忙着这事。

朝阳宫亲自做了一间书阁,空寰把自己陪嫁来的那些书,都分门别类地归好。

这件事,交给旁人他是不放心的,所以他亲自去忙,登玉他们不过是打个下手,帮忙搬个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