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子期叹了一声,道:“这些事,没有这些证据,孤便已经猜想到了。只是陛下和空寰感情甚笃,孤只是给了他几回冷脸,你母皇便不高兴,你也不高兴。孤不愿意讨人嫌,所以便索性闷着不说。再者,孤给你们小两口算过,无论发生什么,这空寰都是你未来的夫君。孤再不满意,也管不着你们的事。别到时候,孤成了恶人,再惹得闺女讨厌自己,何苦来哉?”
朝熙闻言倒是笑了:“父君多想了,无论何时,父君都是女儿最敬重的父亲。”
牧子期叹道:“说来,父君的确不够称职。你也该知道,为父这辈子所有的心力,都放在了你母皇身上。你小的时候,多是你邵奕师父,还有古意司墨两位师父带大的。父君对你,严厉了一些,你跟三位师父的感情,也更好一些。”
朝熙低下头去,闷声道:“那不一样的,父亲是父亲,师父是师父。”
牧子期“恩”了一声,道:“是,是不太一样。不过,待空寰这病症好了,父君和你母皇还是要回山庄的。住在这宫里,难免拘束了一些。”
朝熙拿起那个盒子,转身离开的时候,牧子期倒是忽然开口道:“空寰这孩子,心机深了一些。不过他对你,倒是真心的。既然已经跟他正式成婚了,有什么误会,尽早解开也好。若有需要父君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朝熙“恩”了一声。
回到太极宫之后,朝熙便将那盒子里的东西,一一拿了出来。
从空小诸葛的名头,到千里阁的成立,这里面有空寰之前所有的生活轨迹。
朝熙明明已经说过,他的任何事都可以同她讲,可是直到大婚了,他对朝熙还是有所隐瞒。
其实那一日,空寰拿出千里阁密信之时,朝熙便已经猜到他是千里阁的幕后之人。
朝熙没问,本想等他亲自开口,可他这嘴严得很,什么都不肯多说。
每每,都得等瞒无可瞒了,他才会挤出一点真相。
当然,让朝熙最生气的,还是他藏有月忆的东西。
虽说,朝熙已经知道,当初是空寰设计,让月忆去阵前抢人,他应是算好了,朝熙会去月都,把空寰抢回来。
可是朝熙心里还是难受,他这么安排,是不是因为走不进月忆的心,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她呢?
虽说朝熙总觉得月忆那种人不配和她比,可之前宋启的事,还是伤了朝熙。
宋启那个时候,不也是不管不顾非要追随月忆吗?
也许,是月忆有什么让人看不到的能力,就讨男人喜欢呢?
朝熙深吸了一口气,她将这些东西收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千里阁的内部人员名单。
朝熙打开看了一眼,这一眼不要紧,这上面的很多人,朝熙都非常熟悉。
有几个还是星辰台的御君,还有太极宫的人……
登玉,花椒,花纪也便罢了,居然还有花灵!
花字辈只有五个奴婢在太极宫侍奉,而千里阁居然占去了三个。
也就是说,花灵从一开始就是千里阁的人。花灵是六岁那年入东宫侍奉的,朝熙和她一起长大,这么多年,花灵做事妥帖细心,朝熙从未怀疑过她还有别的主子。
这一刻,朝熙遍体生寒。
她忽然想起,从前的元氏之祸。
早年,朝熙母皇的第一任王君,并不是牧子期,而是元鹤轩。
元鹤轩的母亲是神域的镇国大将军,为国战死。她的一儿一女,也得到了朝熙祖母的照顾,之后,朝沅更是娶了元鹤轩为夫。
可是元鹤轩并不爱朝沅,他甚至为了反女尊联盟当时的盟主赵宣,起了悖逆之心。
若非后来朝沅幡然醒悟,这神域王朝还指不定发展成什么样了。
而那个元鹤轩,便是利用自己王君的权力,在朝熙母皇身边安插了不少人。
朝熙想想都觉得后怕,如果空寰真有反叛之心的话,那么朝熙现在,一定被他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前朝后宫,最忌讳的便是这种事。
朝熙知道,父君在暗中已经查实了一切。若空寰真有反叛之心,父君一定会阻止他们大婚。
空寰,实在是有太多的秘密了。
朝熙相信,当年她在扬州之时,空寰对她一见倾心。许也正因为如此,空寰才会创立千里阁,一步一步走到她的身边。
朝熙不敢让旁人发现,一旦有心人知晓,传了出去,那么前朝定然不依,到时候,她们还会逼着朝熙废了他。
朝熙纵然是再生气,又哪里舍得废他?
朝熙为了娶他为夫,私下里便安抚了费酒和六部的重臣。
立一个魔月男人为王君,她在这之间,也铺了不少路。
她待他之心,明明也是那般真挚,他为何还要瞒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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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辰,空寰已经醒了,他听到了朝熙的吩咐,还想着来太极宫让朝熙陪他用早膳。
花雪来请之时,朝熙拧眉道:“朕还有事要忙,不能陪他一道用膳了。你将人送回朝阳宫,好生看管。”
花雪一时没明白陛下这话里的意思,她愣在那里,正要请示,朝熙便狠下心道:“就说是朕的意思,王君需要养病,派人守住朝阳宫,除了日常供应,不许朝阳宫的人踏出宫门半步。”
花雪明白,陛下这是要禁足王君?
可是昨日才刚刚大婚,今日如此,到底是为何?
可花雪不敢多问,她也不是多嘴的人,只好连忙去办了。
空寰一时也是措手不及,他现在不通消息,登玉也是一脸懵。
花灵昨日累着了,空寰这会儿也没法让她传信。
登玉站在原地,急道:“殿下,这是发生什么了?陛下为何如此?”
空寰握紧了双拳,他想起了昨日两个人的亲密,怎么也想象不到,朝熙今日便要罚他禁足。
从前犯过再大的错,朝熙也不曾如此待他。
可眼下,他不能违拗陛下的意思,只得颤声道:“先听陛下的话,咱们先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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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外一边,花灵也才刚刚醒来。
她听到消息的时候,便赶紧起身准备去太极宫侍奉。
她端茶进殿的时候,朝熙正在处理奏章。
看到她进来,朝熙抬眸看了她一眼,花灵连忙道:“陛下请喝茶。”
朝熙没动,只淡淡问道:“花灵,你在朕身边,时日也不短了吧?”
花灵低眸回道:“奴婢侍奉陛下,有十年了。”
朝熙放下了朱笔,抬眸望着她,一字一顿道:“不,有十四年了。”
花灵直觉陛下今日有些不太对劲,可她还是规规矩矩地回话道:“奴婢六岁那年入东宫,只是一开始,并未在陛下跟前照顾。十岁那年,才被正式引进内殿照料。”
朝熙点了点头,喟叹一声道:“虽说一开始,你年纪小,照顾不了什么。可朕那个时候便记得你,便索性把那四年也算上了。定远和定夜都是朕的伴读,朕记得他们,当然也记得你。在朕心里,你同他们都是一样的。”
听到这话,花灵俯身跪下,道:“奴婢能有今日,多亏陛下抬举。”
朝熙端起手边的茶,温度正好,只闻茶香,只感受这温度,便知道是花灵泡的。
她向来知道朝熙的喜好,这些年,也多是她在跟前守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