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银钱不收,那为什么安西银饼你们却收,这是为什么?”
这才是他们二人来的真正目的,李亨要告诉儿子,李庆安对大唐的货币已经控制到了什么程度,李豫也坐直了身体,表现出他对这件事的重视。
大掌柜有些为难,他迟疑一下,才道:“这应该是大唐人人皆知的事实,不管长安还是扬州、成都,所有店铺都只认安西银饼,西域人叫安西银元,其实都一样,比开元通宝还要硬气,我这样给你们说吧!如果你们用铜钱来买绢,还是一贯五百文,可如果你们用安西银元来买,那只要一贯三百文,这是行价。”
李豫的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他克制住心中恼怒又问道:“难道没有造假吗?”
大掌柜从怀中摸出一枚安西银元,放在桌上,推给了李豫,笑道:“安西银元的最大特点就是造不了假,这可是十足的银子,一枚银元足重一两,我特地称过一百枚,没有偏差,我可以演示给客人看一看。”
他拾起银元,用两根指头夹住,在边缘上猛地一吹,放在李豫耳畔,只听见一阵嗡嗡的金属声响。
“听见没有,这就是安西银元的标志,任何人做不了假,能做假的话,也没有意义了。”
李豫接过银元仔细看了看,打造得非常精细,没有轮廓划手,正面题写着安西银饼四个字,他认出这四个字似乎是出自李庆安的手笔,背面是一幅沙漠骆旅途。
“你能肯定它比铜钱更管用吗?”
“是”大掌柜毫不犹豫地道:“官银价是一贯一两,但安西银元却是一贯三百文一枚,因为官银也有假,但安西银元却假不了,而且它携带方便,再过几年,等安西银元大量进入中原,我估计铜钱只能用做小买卖了,做大买卖没人会收铜钱。”
听到这句话,李豫的脸上勃然变色,他重重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
回到宫中,李豫余怒未消,他背着手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今天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他震惊不已,没想到真被父亲说对了,再过两年,李庆安就将彻底控制住大唐的货币,连禁也禁不住,那时,李庆安就会成为大唐事实上的掌权者。
这时旁边的李亨又道:“皇儿,李庆安不仅是控制大唐钱币,更重要是他通过行银元,将大唐的各种物资源源不断地攫去安西,具我所知,从去年开始,他们大量在中原采购丝绸、茶叶、瓷器、生铁,而且从各州县招募匠人,李庆安的野心,路人皆知了,更重要是,他可以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皇儿,你明白吗?”
听到‘登基为帝’四个字,李豫的心中就像被狠狠刺了一刀,赵王、建成太子之后,三十万大军,他怎么会不明白,他原以为能再利用李庆安几年,利用他来对付安禄山以及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们,可现在他才慢慢意识到,李庆安才是对他皇位的第一威胁。
李亨见儿子已经明白情况的严重,便又继续道:“人人都说安禄山是朝廷的严重威胁,其实不然,比起李庆安的威胁,安禄山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不过是一胡人,他若造反篡位,天下人谁都不会认同他,但李庆安却不同,他是宗室,而且还是建成太子之后,天下很多人都同情建成太子,加上皇儿又封他为赵王,这等于就是承认了他篡位的合法,皇儿,若再不扼制住李庆安对中原的渗透,我担心用不了几年,皇儿将无钱治理天下,不得不让位给他了。”
尽管父亲有点危言耸听了,但李豫也知道情况确实比较严重了,他沉思了片刻道:“那父亲说,朕该怎么样扼制住他,禁止安西银元在大唐流通吗?”
“不你禁止不住,你也亲眼看见了,人人都认安西银元,他只要把银元送来中原,就不愁没人要,关键是要从源头上堵住它来中原。”
李豫沉吟了一下,他已经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父亲是说河西,对吧”
李亨捋须笑了起来,“皇儿果然是一点就透,现在杨国忠、张筠和陈希烈等人都强烈反对分割河西,皇儿为什么不顺水推舟,重置河西节度,断了李庆安东来之路呢?这样,他得不到中原的物资和人力,他的银元也无法输入中原,而且有河西阻隔,他无法直接出兵关中,河西可是块战略宝地啊”
“可是朕担心哥舒翰反对。”
“哥舒翰无妨,我去说服他,关键是要任命一个得力的河西节度使,皇儿,我推荐郭子仪兼为河西节度使。”
.......
李亨离开了,李豫一个人坐在御书房中怔怔地望着窗外,登基已经快半年了,但他这种焦虑的心态却一直难以平息,他无法平息,大唐日趋严峻的局势让他每晚都难以入眠,藩镇割据已经形成事实,甚至在深化,眼下看似局势平静,扬州、荆州、益州、河北、安西这些中央朝廷已经失控的地方看似波澜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