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萧淮砚又说:“我是被拟态虫从钟楼上抓走了吗?你是为了我才来的吧,还一直因为我受伤。要是没有这个契约就好了,你就会好好的。”
宿陵不解,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明明是萧淮砚自己。
他压低了声音,还倒抽了一口凉气,咳嗽了起来。
“医生说,你不小心吸入了拟态虫的黏液。再晚一些,肺部功能或许受损。”
更严重的是,这种拟态虫的液.体如果足量,会造成全身器官衰竭。人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哪儿有这么严重,”萧淮砚轻飘飘地说着,苍白地唇角一勾,“不过我差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宿陵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时刻。他不会忘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宿陵说。
萧淮砚忽然沉默了。他好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于是咬了一口营养剂。
呸,真难吃。
但正想顺手扔掉时感觉到了宿陵的视线,他只好捏在手里,慢吞吞地挤出了一点。
“你暂时只能吃这个。”宿陵说着,替他调平了靠背。
马上要到凌晨一点了。外面仍是灯火通明,不停地有伤员运送到这里。
“那你呢,今晚不用去了吧?”萧淮砚问。
宿陵绕到了床的另一侧,脱掉了外套。
“不用。医生说,必须有人跟你一起。”
萧淮砚忽然反应了过来,这是一张双人床。
但他立刻避开了视线,声音发虚:“这不太好吧。”
“我是说,万一我打呼噜,会影响你睡觉。”
“不会。”宿陵干脆地关上了灯,声音在漆黑的室内显得轻柔。
萧淮砚想了半天,妥协了一样翻过身去,背对着宿陵,不知道是在跟谁解释。
“也是,医院现在全是伤员,也没有多的房间了。战时情况特殊,凑合一下吧。”
但真的察觉到床的另一边陷下去时,萧淮砚又往床边挪了挪。那股清冽的气味太近了。
柔软的发梢快要碰到他的后背。
萧淮砚睁着眼睛,既困倦,又不敢睡。他怕自己又产生幻觉。
对,在那个可恶的虫巢里,头晕目眩的几分钟内,他不仅看见了关于巢宇宙的幻象,最后还有几秒别的东西,像是突兀地插入了几帧画面。
他看见自己和宿陵在一艘航行舰上,整面玻璃外都是璀璨的星河。
宿陵主动坐在他身.上,亲.吻的时候,动容,也动情。
那双浅色的眸子里是支离破碎的光点,整个人都摇得碎掉了,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落入怀中。
他把宿陵弄脏了。他意识到。
那个异常真实的片段戛然而止,却在此时的深夜徘徊不去。
“下次不要这样了。”宿陵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清冷空灵,干干净净的。
萧淮砚一时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但是答了一声“好”,闭紧了双眼。
直到背后的呼吸逐渐平稳了,宿陵才翻了身。那枚金色的怀表躺在手心里,指针仍然在缓慢地周而复始。
他想起萧淮砚说:“杀了虫母就可以结束这一切了。”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它们了。”
“我也可以保护你。”
一种陌生而隐秘的悲伤在身体深处逐渐蔓延,让他慢慢地蜷缩了起来,往萧淮砚的方向靠近了一点。熟悉的气息在此刻亦如擂鼓。
他不清楚那是什么,但自己好像差一点就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想萧淮砚再做这样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