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晃晃的日光扫着河岸,宿陵从桥上抛了点鱼食,立刻有成群的红鲤相聚,扑出了一圈圈白色的水花。
早晨出门时,钟意说有东西要给他。黑色的盒子里装了几片亮晶晶的东西。
“前几年东弥带回来的,我想,你可能更需要。”那张壁画上的容颜在岁月洗练后更加美丽沉静。
宿陵抓着盒子,说了声“谢谢”。他的视线经过了正在整理书架、还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的萧淮砚,一时之间又有些沉默。
从昨天晚上起,他就一直堵着宿陵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问得宿陵哑口无言,还要继续确认“他是不是只抱了你一次”。
但望着宿陵失语又无奈的神情,他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毕竟是他没有立场。
提到东弥,萧淮砚反应得也很快,甚至于莫名其妙:“谁欠他人情了?!我连陈望裕是谁都不认得!”
宿陵友善地提醒他:“我们在空间站见过。”
萧淮砚想了想,嗓音像闷着一股热气:“那现在是他欠我们人情了。走,咱们看笑话去。”
东弥家在朝闻城的另一边,安静的小院子在普通的居民区里并不突兀。据萧淮砚所知,是东弥的一个朋友喜欢这儿,不然凭他的性格早就搬到繁华的商业区去了。
萧淮砚跟宿陵讲了两句,忍不住嘲讽:“他还能有朋友?”
宿陵主动按了门铃。
过了很久大门才打开。
东弥看起来心情不错,弯着眼睛请他们进去坐坐。
然而开口第一句就是:“听说昨天有人多管闲事了。怎么,报答救命恩人?”
萧淮砚回以冷笑,懒得理。他从果盘里挑三拣四了半天,大部分一看就不是自然培育的水果,最后只选了块颜色尚可的西瓜给宿陵。
宿陵问:“陈望裕还好吗?”
不等东弥开口,萧淮砚懒洋洋地说:“人都走了吧,谁能忍他啊,难不成还等着被人欺负。”
东弥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欺负?那倒也没错。他还在楼上休息。”
萧淮砚一顿。
东弥立刻反客为主:“宿陵啊,你昨晚没听见他睡觉打呼吧?”
宿陵疑惑地眨眼,没有注意到萧淮砚铁青的脸色。
“我不知道。”他说。
“噢,”东弥恍然大悟,“你没和他睡一起?”
“你胡说什么!”桃花眼隐隐透着愠怒。
东弥耸了耸肩:“我家楼上只有一个房间。”
他抬了抬下颌,表情略显炫耀,明显在反问“你呢”。
萧淮砚极力保持着礼貌。一瞬间,他想说“那又怎么样,我都和宿陵都睡了多少次了”,但又清醒地认识到宿陵就坐在旁边,那个“我”字酝酿了半天。
他是绝对不会承认那个恶劣的没礼貌的家伙是未来的他自己。
……话不投机半句多。
宿陵碰了碰茶杯,水已经凉了。
他抬起头时,陈望裕刚好站在楼梯上。他看起来很困倦,眼睛是肿的,嘴唇也是肿的,在见到有客人时恍惚了几秒。
过了一会儿,陈望裕慢吞吞地走下来,看都没看东弥,微笑着和萧淮砚、宿陵打了招呼,还邀他们留下吃饭。
东弥不满道:“你不是还要温习功课吗,学校不去了?”
陈望裕的好脾气在此刻一扫而空:“你可以不吃。”
东弥立刻挤出笑容,小鸡啄米般:“吃吃吃。你做什么我都吃。”
陈望裕似笑非笑:“我做?”
东弥说:“我也可以。”
没过多久,东弥家的门铃又开始接二连三地响了。
东弥一脸迷惑地看着监控里挤成一团的人:“他们是谁?”
萧淮砚关上了终端,置若罔闻。
“咳咳,”弗兰克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您好,尊敬的主人,我们是路过的朋友,您可愿意与我们分享一下宇宙的馈赠?”
东弥说:“我不愿——”
希子都喊了一声:“他院子里开花了!小木槿!”
六个人鱼贯而入,毫不客气,从院子里的木槿花一路指指点点,然后围坐在了草坪上。
“宿陵!陈望裕!快来!”欧楚楚朝他们招手,扑克牌从指缝里哗啦撒了一地。
宿陵踏上柔软的草坪,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互相冷嘲热讽的萧淮砚和东弥。
“别担心,”陈望裕很快觉察到了,笑说,“东弥的性格就是那样。他以前和我说,小时候自己总是考第二,索性不考了,要报复一下第一名。可能现在也是这样吧。”
隔着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宿陵听见萧淮砚极其复杂地说:“当初那个契约,你就是想报复我吧。”
东弥说:“是啊,现在便宜你了。噢不好意思,我忘了,你和宿陵没有那种关系。”
他故意咬重了“那种”的字音显得十分暧昧。
萧淮砚神情复杂:“不是你想的那样。”
“哪样?”
见他不答,东弥忍不住嘲笑:“你为什么不问问宿陵怎么想的?”
“现在不是合适的时候。”
“那就永远没有合适的时候了。”东弥的语气低了低。
萧淮砚像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微抬:“你又是怎么回事。”
东弥看着窗外的陈望裕,眼中满是温柔。
“我认识他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他也什么都没有。就跟两根特别丑又单薄的芦苇一样,随风摆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我就是有一种很抽象的感觉,那个时候,理智完全不作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