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光异常刺目,照亮了暴风雪的影子,给银白的车身蒙上了一层历久弥新的薄光,在年月里仍然崭新如初。
黑色的枪口贴着前玻璃,持枪的手骨节分明,靠近掌根的部位隐约残余浅淡的疤痕。
黑色风衣袖口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枚打开的怀表。里面嵌着的照片已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指针按部就班地走动,弹出轻响。
冬夜的下午四点半,天色已经全暗了。
随着短促的刹车声,迎面而来的光线收拢。一辆红色的摩托停在了暴风雪旁边。
有人敲了敲车窗。
“……来了?”
“嗯。”
全玻璃架构的办公大楼在寒夜里如同鬼魅。
萧淮砚合上了怀表,放进风衣侧面的兜里,跟着前面的人走出了电梯。
束着高马尾的女人一身黑白的制服,高跟鞋经过的地面仿若有一层涟漪。多年来训练有素的身材让她的背影挺直得如同松竹。
细高跟停在了转角处。
“去吧,徐杰找我还有事,就不等你了。”
萧淮砚微微颔首,保持着礼貌的疏离:“谢谢。”
“客气什么。当初我从警厅调到军部的时候,还是你给我指的路。”王云溪模式化的笑容忽然松软了一些,奇怪地打量着他。
面前的年轻人早已成为了比那时更高大的男人,俊美沉静的眉眼在风霜后仍旧矜贵。他变得更沉默了,也更游刃有余。
唯独……
“你还真的不显老噢,”王云溪打趣道,“要是宿陵……”
那个名字一出口,空气都安静了几分。
王云溪硬生生停下,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同情还是安慰。她最终只说:“祝你好运。”
部长办公室里,面容整肃的将军站在办公桌的另一端,合上了手里的档案。
“萧少将,你于2498年从帝国学院毕业之后,进入军部已经十年了。这十年来,你做到了很多我所不能及的事情,我以为你想走得更远。当初总长和夫人将你交给我,就是希望你能一直记得,自己是为什么来的。现在,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部长。”毫不迟疑。
良久,他听见一声叹息。
“退役之后,我就不再是你的长官了。”
“……是,”萧淮砚朝他敬了最后一个礼,“老师。”
雪城的冬天总是格外漫长,鹅毛似的大雪掠过路灯,偶尔也显得温柔。
穿过繁华的街道,拐角处的书店门口聚集了很多人。据说店长请来了星联学院的教授,今晚在书店里开一个讲座。内容是无边落木的新诗集,《在星河的转弯处》。
雪风吹远了起伏的诵诗声。
“我在时间的缝隙里等待着,
答案的两端,不存在永恒
我们是时间的子集,是尘埃
……
如果宇宙真的有,唯一的秘密
那也是关于我爱你。”
……
抱着诗集的少女系紧了毛绒绒的斗篷,对着玻璃整理了兔子耳朵的帽子。她忽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转身兴奋地朝街对面跑来。
“萧淮砚!”
少女呼出的白气落了她自己一身,像一团雾滚了出来。
行驶的车灯一亮,司机疯狂地按喇叭。
萧淮砚飞快地拽着她的后领拎到路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妈妈都没告诉我。”少女嘀咕了两句,眉开眼笑。
萧淮砚瞥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方晏晏。你至少应该叫一声舅舅。”
“我偏不~快点,让我摸摸暴风雪!它可真漂亮!”
晏晏钻上了暴风雪的后座,抖了抖衣服上的雪。她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副驾驶座放着的怀表,探头过去打开瞧了一眼,还没看仔细就被萧淮砚夺走了。
“小气鬼!”她的脑海中是那张照片里的人,她认得在萧淮砚旁边的那个。
偌大的联盟星域内,应该所有人都记得那个名字。
宿陵。
……
暴风雪一路开到了萧以沫的老宅。
今天是晏晏的生日,家里来了很多人。家人,老朋友,新朋友,倒也仍旧是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弗兰克打了个酒嗝,扭头看见傲莱在陪小姑娘拆苍穹号的模型。
自从当年那件事之后,联盟高层发生了大变动,清洗了一大批人,换了很多刚刚崭露头角的新人。而后《人形兵器保护条例》出台,废弃了“契约”的形式,销毁了所有相关资料和仪器。
“……不在军部干了?”他望着萧淮砚,“那也挺好。我就说嘛,那种地方不适合你。当然,也不适合我。所以我早早退出,还是当个医生比较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