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舰停靠在白色的沙滩边缘,蓝绿色的海水缓缓涌起,一阵一阵地淹没了沙滩和礁石。
浮黎星是东方星系边缘地带的一颗小行星,最近一两年才被人发现,凭借过人的颜值击败了无数以海洋闻名的星球,直接登顶了“最佳度假地”。又因其距离遥远、价格昂贵,游客也寥寥,才得以让此地的无数海滩保留了最原始的状态。
但这一回不是来玩的。
自由舰在去往远方的途中恰巧经过,收到了一个微弱的求援信号。
发出信号的是浮黎星坐标(30,109,85)的一个度假城堡,经理声称自己见到了很可怕的生物。
“就是那种,皮肤雪白,长头发,还有鱼尾巴的——”胖成球的小胡子经理在前面给他们引路。
“人鱼?”萧淮砚微微皱眉。
宿陵跟在他身后,踏下潮湿的石阶。凹凸不平的阶梯应该有了些年岁,暗淡无光的地窖里回荡着海浪起伏的声音。
海水腥咸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某种诡异的幽暗。
岩壁上挂着的油灯亮起,照着那个小胡子经理的脸若隐若现。顺着他的指示,二人看见了地窖深处黑色的海水,一圈涟漪荡开,不见底。另一侧是通往大海的石门,夕色从只露头的礁石边缘缓慢收敛。
宿陵在岩石附近停下了脚步,询问似的看向那个经理。
突然,耳边一动,一个黑影穿破了寂静的涟漪,从水面一跃而出。在撞上岩壁时,发出了惨烈的嘶鸣。
在宿陵的记忆里,人鱼是一种很古老的生物,有着美艳的外表,和强大的力量。
眼前这个乌漆麻黑的东西,实在和美艳说不上有什么关联。那条尾巴也臭熏熏的,鳞片看起来非常坚硬。
萧淮砚冷静地点评道:“常年在深海不见光的生物,的确不可能好看。”
“只是这一条丑,”小胡子经理辩驳道,“那也有好看的呢,说不准午夜就能看见。”
那条丑人鱼似乎対此不满,冲着小胡子龇牙咧嘴,被一头按进了水里。
“那你为什么求救?”萧淮砚漫不经心地问。
他在看宿陵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长了。很柔软,总想触碰。
宿陵和水里的那位対视了一会儿,后者默默地潜入了水中。
“有人留下了一封威胁信,说……说我们这座城堡已经被诅咒了,必须要在七天内解开诅咒,否则就会发生非常糟糕的事情!”小胡子经理颤巍巍地把信给他们看。
借着昏黄的灯光,纸条上的字迹狰狞极了,还残有令人怀疑的殷红。
“什么糟糕的事?”
“不、不知道……”小胡子经理摇头表示无奈,“既然二位已经来了,就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今天是浮黎星雨季的开始,马上就要有长达半个月的暴雨了。就算是航行舰也不容易起飞。”
浮黎星的磁场和别的行星有所不同,暴雨一来,哪怕是自由舰也会受到干扰。
而不远处的乌云已经开始汇聚了。
宿陵和萧淮砚进入城堡的宴会厅时,发现到访的人不止有他们两个——在场的一共三十八人。
……双数。
“不都是成双成対的,”萧淮砚跟宿陵咬耳朵,视线慢慢经过那些人,“有一家人来度假的,还有的像是公司团建。”
但是情侣应该占了大部分。
“……这是?”一个惊讶的声音认出了他们。
宿陵转过头,対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那人一看就是个风流的公子哥儿,紫色的衬衣露出了胸口,略显英俊的面容露出了夸张的表情:“亲爱的,你是哪个星球来的美人?”
他说着,还想去握宿陵的手。
“你是谁?”萧淮砚将宿陵挡在身后,冷漠地吐出字音。
“你吓着他了。”那人说。
宿陵直觉上不太喜欢这个人,那双眼睛跟鹰隼似的,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猎物。
但很快,那人浮现出风度翩翩的笑容,从酒盘上拿起了一杯香槟:“晚上好,各位。欢迎来到浮黎星最奢华的城堡——我是这里的主人,佩墨。”
“现在是晚餐时间,请大家入座。”
长方形的桌子横贯了宴会厅,纯白色的桌布上摆满了鲜艳的玫瑰。
菜肴是一道一道上的。菜品丰富,味道的层次分明。宿陵默默地吃着,他尤其喜欢其中的一道鳕鱼。
最后一道结束之后,佩墨说要请在座的所有人喝酒。但这种酒是城堡一种特殊的藏品,数量稀少,只有十二杯,因此一起前来的人只能有一个人品尝。
“一人一口可以分嘛!”
这个提议立刻被佩墨否定了。
“这是历史悠久的特酿,连一杯的分量都是定好的,绝不可以改变。”
没有喝到的人发出了惋惜的声音。
萧淮砚今晚没什么胃口,见宿陵感兴趣就没拦着。
那杯浅蓝色的酒水冰冰的,是一种非常新鲜的甜味。宿陵总共喝了三口,杯子就空了。
唇舌上沾着余香,回味悠长。
酒足饭饱后,佩墨神情严肃地说:“大家可能都知道了,我们城堡收到了一封威胁信。因此,今天晚上,请大家无论听见什么声音都不要出门。”
宿陵回过头,忽然意识到从自己进门起就有的古怪是什么了——听到佩墨的话之后,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露出了兴奋的神情,跃跃欲试,按捺不住。
“奇怪,他们都疯了吗?”萧淮砚莫名其妙。
他们的房间在三楼走廊的尽头,正対着一片礁石和宽阔的海域。黑云欲来,远方电闪雷鸣。
不过这个房间,看上去倒是非常宽敞,比名贵酒店的套房还大上四五倍。白色的羽毛床又大又柔软。浴室里还有一个下沉的大理石水池,起码有一米五的深度。
宿陵有些困倦,洗漱之后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萧淮砚在他身旁翻了一会儿书,发现终端不知何时失去了联络信号。
这种遥远的小行星常有的事,没什么奇怪的。
半夜时,萧淮砚突然被一种飘渺悠长的歌声唤醒。
……身侧空空如也,宿陵不见了。
他立刻跳下床,发现屋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宿陵呢?!
萧淮砚的心被紧紧地抓了起来。他推开通往露台的门,外面正是狂风大雨。
不,他看见宿陵了!
就在那片礁石旁,好像排队似的,他走在最后一个。
那阵悠长诡异的歌声就是从海里传来的,仿佛吸引着岸上的人在往大海深处走。
排在队伍最前方的是晚餐时坐在他们対面的一个女孩儿。她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慢慢地踩上礁石,爬到了最前方的那一块,然后头也不回地跳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新的声音加入了原本的歌声。
紧接着,是第二个人。
萧淮砚不知道他们跳了几个了,但岸上还剩下十个人——等等,十二个。
今天晚上最后那杯特酿,正好是十二杯。
萧淮砚想都没想,直接从露台翻了下去,沿着跳到了最下方。在经过二楼的露台时,他还隐约看见了一个穿斗篷拿镰刀的身影。但他没怎么在意,飞快地往宿陵的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