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她打开香膏盒子,将玫瑰香膏轻轻点在掌心揉开,然后细细涂抹在我的脸上。
又打开珍珠粉,也像涂抹香膏那样如法炮制涂抹在我的面上;胭脂则是化开了一丁点,先涂了唇,再将掌心里残余的一点儿反复拍了几下子,最后在我两颊轻轻一抹,整个妆面就完成了。
我对着镜子照了照,脸上白里透红,嘴唇也粉嘟嘟的,果真比我平日自己侍弄的要强得多。
我说:“红菱你的手可真巧呀,这侍弄的多好看呀。”
红菱咯咯笑着:“多谢少奶奶夸奖,少奶奶要是喜欢,以后我日日来给您梳头打扮。”
“你是哪个房里的丫鬟?每日过来不要紧么?”
“我是专门捣鼓胭脂膏子什么的,咱们家的这些脂啊粉的,都不是从外头买的,是我亲手调配出来的。”
“我说怎么这些东西在街上没见过呢,原来是你调配的。你这手本事真是厉害。”
红菱又咯咯直笑:“少奶奶真会夸奖人,就冲您这么给我捧场,以后啊,每天早上我都来给您梳头打扮。”
我见她热情大方的很,也就却之不恭了:“那好,以后每天早上我可都等你来啦。”
打扮结束,我也不敢停留,带上吴婶和张妈匆匆赶到海老太太那里。老人家今天也穿得相当喜庆,头发也多戴了几样黄金打造的首饰,贵气逼人。
见到我去,海老太太笑了:“年轻人就是好,你看看这气色就不一样。”
我也笑:“不瞒奶奶,我其实是多擦了一层胭脂。”
到得晌午,全家在正厅祭祖。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人一起祭祖,海家虽然人丁不旺,可是下人们,尤其老人多,浩浩荡荡跪了满屋子。
拜过祖先,自然就是吃团年饭。反正人也不多,于是主桌上就只坐了海老太太、海老爷、海夫人、苍嘉、海瑾天跟我,其他的桌子上主要是年岁长的家里人。
因为海老太太和海老爷在场的关系,所有人都拼命捡好听的话说。大过年的,听好听的话也确实是心理舒坦。
我回回遇到这种人太多的场合就不怎么动筷子,因此散席之后各自回去,我派过所有的红包之后,回到屋子里,吴婶已经备好了一小桌子酒菜,只等着我了。
“我就知道少奶奶一定吃不饱,所以早就叫人提前备下啦。左右吃过年饭下午就没事儿了,少奶奶尽管放放松,喝点儿酒再眯一会儿,到夜了咱们陪老夫人看焰火去。”
我笑着说:“酒就不喝啦,方才敬了好些人的酒,我还有些晕乎呢。不过东西是一定要吃的,一闻这个味道就香呢。”
于是我拉着吴婶张妈一块儿吃喝了一回,吃到一半海瑾天也回来了,他见我们开心的很,也坐下来喝了几杯酒。
结果到傍晚陪海老太太吃饭时,海瑾天面色酡红,一看就是微醺的。
“快喝些醒酒汤,瞧你脸红的,回头晚上还怎么守岁呀?”海夫人忙不迭地催促海瑾天多喝点儿解酒汤。
海瑾天依言默默端起碗就喝,海夫人就对我说:“你是怎么做人媳妇儿的?怎么好端端的又没出门,也让瑾天喝那么多?”
我哑口无言。今儿过年,大家都高兴,多喝了几口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我当然不能对着海夫人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只能垂头不语。
海老太太却说话了:“今儿过年嘛,瑾天还不是因为高兴才多喝了几杯的?你这个做娘的就别操这么多心了。他媳妇儿会懂得心疼他的。”
海夫人“恩”了一声,低头吃了一回菜,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问:“你关不关心瑾天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你总该记得自己嫁进来是为了什么吧。”
我一惊,嘴里一块没嚼完的鸡肉囫囵被吞了下去。
“咱们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你,无非是希望你给咱们家传宗接代。你进门也都好几个月了,怎么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呢?可别到最后告诉我们,你生不出。”
桌子上的咀嚼声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望着我。
海瑾天忽然说道:“娘,今儿是什么日子?”
海夫人有些奇怪:“过年呀。天儿你不是真的喝多了吧?”
“既是过年,娘何必故意找茬子呢?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个年,不行么?”
海夫人眉毛提的老高,看上去很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忍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苍嘉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海夫人的碗里,笑着说:“义母,您尝尝这个。我先头刚吃的时候以为是鸡肉呢,谁知嚼到最后才发觉是豆干儿做的。您说这老杨头做的素斋,可是越来越厉害了呢。”
海夫人咳嗽了一下,才道:“是么?那倒是要尝尝了。”
她说着吃了一口,然后对海老太太说:“娘,您也尝尝这个,果然吃不出来,跟真的鸡肉一个味儿呢。”
因为苍嘉,饭桌上的气氛又活跃起来,可是我却始终高兴不起来了。晚上看焰火的时候也兴趣缺缺,只是勉强打起精神伴着海瑾天一起。
没想到年三十这天只是前兆,整个正月里,我那才叫一个难熬呢。
海家家大业大,不管是本家还是分家里,每天都有无数的人过来拜年。海瑾天作为长子,自然也需要每天在外头拜年吃酒。
家里呢基本上就是由苍嘉和海夫人应酬着宾客,我作为长熄,也必须陪着海夫人一起招待女眷。
女眷们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除了看大戏的时候大家不聊天,其他时候简直就是一个大茶馆儿。
而我作为新鲜人物儿,自然也就成了女眷们说话的重头戏。我的相貌身材、穿衣打扮,甚至用的手绢儿上头绣了几朵花、什么花儿,都能被扯出来问上几句。
对于我的过去经历,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是既然是来做客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的不会当面提起,至于背后她们说些什么,我左右也听不到,也就不会在乎。
可是关于生孩子这个问题,可真是每日被提起无数次。
“瑾天家的,我瞧你这身子,肯定还没消息吧?”
我还没回答呢,就有人接口说:“这不肯定么?要是有了消息,老夫人肯定早就告诉所有人了不是?”
“我瞧你这屁股不怎么肥满,只怕不好生养呢。”
“表嫂,看你说的,她要是生不出来,那以后还怎么活呀?”
……
每天都会重复上演这些戏码,我都快有些害怕见客了,晚上也总是失眠,到了白天倒是总想睡觉,可是因为要陪客人也只能勉强撑着。
到了元宵节,我自己都觉出身子不大对劲了,说是着凉了又不太像,可是吃什么也不香,又一直恹恹欲睡的。
海瑾天说:“赶紧找史大夫瞧瞧,你本来就瘦弱,最近又老是吃不下东西,那可怎么行?”
我说:“今儿过节,等明天我就请史大夫过来。相公你也注意些,没得被我给染上病了。”
他搂住我的腰:“我没事的,我只是担心你。我回头就跟张妈说一声,叫她今天就去通知史大夫,明儿上午就过来。明天我帮你跟奶奶告个假,再有人来,你就不用出去了,在屋里好好休息休息。”
我说:“没事儿的,恐怕是正月里忙累的,过阵子不忙了我多睡上几觉,不就补回来了?”
我虽然这么说,可是海瑾天还是去跟海老太太帮我告了假。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猜灯谜,我没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可是宴席才刚开始,我哪能这么早就提前告退了呢?只能硬撑着坐在那里。
“嫂嫂胃口不好?”坐在我身旁的苍嘉瞧我一晚上几乎没动筷子,就问我。
我说:“不是的,我下午贪嘴多吃了点儿糕饼,所以一点儿也不饿。”
他“哦”了一声,就继续陪海老太太猜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