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聂胜听出了刘彻语气中急迫,忙应承道。
……
“是吗?他们已经见过面了?”主父偃背对着前来报讯的老人,负手而立。
“回大人,小的亲眼所见。而且陛下还入府呆了一会儿。”那老人说道。
“孔车,你做得很好。那么你继续待在那里。有任何人出入,都派人来禀报我。”主父偃转过身,对着孔车安慰道。
“是,大人。”孔车恭敬地应道,随即又犹疑地说道,“大人,我们这样监视陛下的行踪,不太好吧?如果让陛下发现,那……”
“你放心吧,没事的。”主父偃拍了拍孔车的肩膀,安慰道,“你只要做好我交代的事情就行了。”
“大人,我听说前阵子,有燕国那边的人来府中,是不是真的?”孔车说得很是小心翼翼。
“嗯。”谈到这个问题,主父偃忽然冷了下来,不愿多提。
“大人,逝者已已,现在外面人都称你是‘偃太横’,如果夫人地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孔车一边观察着主父偃的脸色,一边说道。
“孔车,你管得太多了。”主父偃听到此处,一挥手,示意他退下。
“大人!”孔车低低地唤了声,但是看到主父偃铁青的脸色,便知道自己多说无用,于是只好退了下去。
主父偃面无表情地望着外面的天空,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过了一会儿,有一个家丁走近他的身边,低声说道:“大人,燕国来的那位贵客,请您过去呢。”
“知道了。”主父偃应了一声,他望了望自己紧握的拳头,心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会让他们全部,死无葬身之地,一定。
……
长安。桑府。
“李兄,你说的是真的吗?”一个身着浅色便装,容貌端正的青年惊讶地看着自己眼前的李希。
“不错。”李希放下手中的茶,脸上带着笑,温柔地看着自己眼前的男子。
“我倒是真不懂了,这么多年来,你都禁止我在陛下面前提起你。如今又主动参加訾选,何必这么麻烦呢。”那青年皱眉抱怨道。
所谓的訾选,实际就是资选,按汉代规定,凡拥有相当资产的富户,均可以自备车马衣服,到京城长安做郎官。郎官的职掌和设置亦比较特殊,虽有俸禄,却无定职和定员,带有见习和候补的性质,有时候甚至是没有俸禄的。但是郎官却可以出入宫廷,随时有可能得到皇帝的欣赏。由于汉初严禁商人入仕,在汉初实际实行的带有訾选性质的制度,是纳粟拜爵制度,其目的在于“贵粟”即重农,对象是富有的农户。李希一直以来多置田产,纳粟拜爵自然不在话下。
“桑贤弟,今时不同往日,这个答案,可以吗?”李希依然笑得很温和,眼前这个如自己弟弟般的青年是少数几个能够让他放下戒心,真心交往的人之一。
“可以可以。”那青年故作长叹地拍了拍李希的肩膀,说道,“李大哥,你要是当年早点想通,这十年的时间,以你的能耐,早可以做到御史大夫了。”
“十年前,”李希摇了摇头,“窦太皇太后可不会欣赏我。再说,难道弘羊你的才能在我之下吗?这十年你不能做到的事,我怎么会办到呢。”
“嘿嘿。”桑弘羊对着李希挑了挑眉,说道,“我就知道你。故意挑这种时机插手,抢我风头啊!”
李希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喝着茶,有些事情,他们之间可以心照不宣。他抬起头遥望着外间的蓝天,说道:“你看这天真好啊。正是雄鹰展翅的时候呢。”
和李希对谈的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历史上汉武帝后期的重臣,也是他最后留给儿子昭帝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桑弘羊。桑弘羊出生于商贾之家,十三岁时,因为善于心算,被召入宫中为郎官,后来成为汉武帝时期重要的财政大臣。历史上,正是因为有他,才使得汉武帝对匈奴的连年征战得到了相当的财力支持。
……
聂胜离开后,刘彻再度陷入沉思。等到日光渐斜,杨得意为室内点上蜜烛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杨得意,韩墨在哪里?”
杨得意回道:“陛下回来的时候,说让他先在殿外等着宣召,所以还在外头呢。”
“叫他进来。”刘彻沉声道。
韩墨心中满是不祥预感。在回未央宫的路上,刘彻脸上丝毫没有了出宫时的轻松,反而泄愤似的抽打着马匹,缴获自匈奴处的骏马在疼痛的驱使下发力狂奔,绝尘而去。那远去的身影,让韩墨心中一凛,仿佛帝王的恩宠也正离他远去。在殿外等候宣召的几个时辰里,他思索着刘彻的变化,变化是从他听到陈皎声音的那一刻开始的。那是关键的一刻,那表示陈皎是那个关键的人物,是可以让这个掌控大汉天下,城府极深的帝王瞬间变脸的关键人物……
在听到宣召的那一刻,他抬头仰头着落入西山外的斜阳,感觉那夕阳仿佛是自己这段恋慕的写照,如果陈皎真的是能够触动帝王心防的那个人,无论皇帝是真心还是一时心动,无论陈娇愿与不愿,他韩墨的感情都结束了。
“朕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刘彻居高临下地问道。他和韩墨的交谈,从两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一刻起,一直都是和谐的,带着阳光的,仿佛史册上君臣和睦的典范般。这是第一次,刘彻在他面前毫不吝惜自己的帝王威势,为了威压这个自己一贯看重的男子说实话。
韩墨亦从这开头的一问中嗅出了危机,他淡然一笑,说道:“陛下,臣想知道您凭什么问臣这个?”
“凭什么?”刘彻挑了挑眉,冷笑道,“凭她是朕的妻子。”
韩墨猛地一咬牙,一贯的君子风度再也不能保持,他红着眼,看向刘彻,说道:“只因为今日这一见?只因为你看中了她,所以她就是你的妻子?陛下,我以为您和史书上那些强夺臣妻的昏君是不同的。”
见他在自己如此威逼之下还能出言反驳,刘彻反倒对韩墨有了一丝佩服,他抬起头认真地看了韩墨一眼,说道:“不必拿言语激朕。韩墨,朕还以为无论是史书上还是后世都很难出现臣抢君妻的事情呢。”
“陛下以为这么说,就可以颠倒黑白吗?虽然陈姑娘与在下并无盟约,但是臣对她……”韩墨也是豁出去了,咬牙说道。
“但是她和朕却有一个天下皆知的终身之约。”刘彻走到韩墨身边,静静地望着他,说道,“金屋藏娇之约,爱卿不会没听过吧?”
“金屋……藏娇?”韩墨的声音猛地变得艰涩了许多,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刘彻。
“朕不会连自己结发十几年的妻子都认错。而且,陈娇陈皎不过是一字之差,连音都差不多。我想,这应该是最好的证据吧。爱卿。”刘彻说道。他心中带着些微快感地看着韩墨的情绪从激愤到崩溃。
“这怎么可能……她在辽东的时候,从来不曾说过。”韩墨在此巨大冲击下,不由得有些神思恍惚。
刘彻则迅速抓住了他语中的漏洞,辽东……考虑韩墨的出身,还能有哪个辽东呢,自然是那在一年前开始闻名天下的沧海郡辽东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