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此人,从少年时入宫,历经文景二朝至今,靠的就是明哲保身这四字。即使当年慎姬势大,他对你皇祖母却是恭敬依旧,后来栗姬得宠,他待后宫诸夫人也是无一不小心,及至你皇祖母摄政,他对皇帝却也是丝毫不敢怠慢。此人做事,无论如何都会留人一步余地,所以有他掌大长秋之权,则我儿不必担忧会在宫人伺候之事上受到什么刁难。此人倒也无须刻意结交,释些好意出去便可以了。只要莫他成了对头,只要你得了皇帝的心,他终究会成为我们的人。”
石达恭恭敬敬地给陈娇行了一礼,说道:“奴婢拜见娘娘。”
“大长秋不必多礼。”陈娇开口说道。
石达行礼后,说道:“奉陛下旨意,今后昭阳殿的所有宫人往来,都由娘娘您决定。奴婢此来,是想请问娘娘,不知娘娘属意哪位做昭阳殿宦丞?”
陈娇点了点头,心中明了。宫中的宫人分宫女与宦官两种,宫女负责贴身伺候,相对身体强壮的宦官则要负责更多的杂活、粗活。宫女之首通常都是一殿女主的亲信宫女,而宦官则大都是从宫中众多宦官中擢拔的,毕竟普通人家里是不会有宦官的。刘彻既然发话说让昭阳殿独立,那么昭阳殿自然需要有属于自己的宦丞。阿娇离宫已久,所有亲信早被斩于甘泉宫,如今的内廷她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调哪个宦官来似乎都是一样的,但是,一殿宦丞毕竟是个重要角色,若随便之下,找来的人忠心度不够,反而坏事。
陈娇皱眉想着,脑中忽然想起一人,便开口试探性地问道:“我……本宫记得,长门宫有一位寿琦宦丞?不知道他现在可还在?”
石达听到寿琦这名字,神色古怪地抬头看了陈娇一眼,说道:“寿琦,自然还在。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陈娇思来想去,自己还有点印象的宦官也就只剩下这一位了。
“只不过当年他差事做的不好,陛下罚了他。如今要将人找回来,只怕还需几天时间。”石达平静地说道。
陈娇只皱眉一想便明白,这寿琦当年是被自己的逃离出宫给连累了,怕是早被炒去了长门宦丞的位置,如今不知道在哪个小疙瘩混着,石达说的要几天找人,其实只是要几天时间让他恢复元气,整出个人样来,再送到她面前罢了。陈娇叹了一口气,说道:“本宫希望三日后能看到他人。”
“是。遵命。”石达乖巧地应道。
送走了石达后,陈娇略带茫然地看着四周的宫殿,心中道:终究还是选择了留下,将来会怎么样呢?姐夫……大哥已经回了长安,稹儿一个人在辽东,却不知道怎么样了。
……
辽东城
“你就是纪稹?”卫青看着眼前这个沉稳的男孩子,心中十分赞赏。
“草民纪稹叩见卫将军。”纪稹一丝不苟地行礼,心中却在惊讶这位即将凯旋的将军为何单身折道至此。从云中郡到辽东城,可不止千里啊。
“起来吧。”卫青温和地说道。
“卫将军,不知你找纪稹何事?”李广问道。卫青和李广可说是老相识了,就在一年多前两人还联手出击过匈奴,那时卫青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根本就不被李广这样的宿将看在眼里。只是那次的结果却是四路人马,三路惨败,仅有卫青一人惨胜,李广还为此下狱。若不是从弟李蔡为他准备好金银赎罪,恐怕就要在牢房度日了。如今,李广虽然重新被重用,坐镇辽东城以备匈奴右翼,但始终比不得卫青率大军截击匈奴白羊,楼烦诸部,取回秦河南地的风光。想到卫青年纪轻轻已经是关内侯,这次立功之后一定有更多的封赏,这不得不让年过六十的李广感到有些沮丧。
“李将军,”卫青说道,“青乃是奉皇命而来,至于是为了什么,恕青不能回答。”
李广听到这里,便转身对纪稹说道,“纪稹,卫将军奉皇命而来,你随他回去,要好好听话。”
“是,李将军。”和李广相处了大半年的纪稹自然知道他的脾气,知道他朴实的言语下隐含的关心。
“纪稹,你去打点一下,明日我们便起身吧。”卫青看事情已经定下,点了点头说道。
“是,卫将军。”纪稹心中盘算了下,便从容地转身离去。
卫青转而对李广说道:“李将军,青初到此地,一会儿换下官服,想出去看看这北地第一繁荣之地。还有劳李将军为青寻一陪同之人。”
“那是自然。”李广笑着说道,心中希望能够从这位新贵口中探探朝廷下一次的举动会在何时。“不如就由老夫陪同如何?”
“那如何使得。”卫青自然是知道这位老将军脾气的,他也只是客气地说了这么一句。
“使得使得。这辽东城,你第一次来,我保证,一定会让你很惊奇的。”李广大笑道。
李广说得没错,辽东城的一切的确让卫青极为惊讶。北地的荒凉他领军在外自然是深有体会,本以为这辽东城再如何繁华,也不过是一座小城,如今看来,这辽东城几乎可以和长安城相媲美了。而那些坚固的砖石建筑更是让他十分惊讶。
“辽东城,果然不同凡响。”卫青作为军人马上发现了那砖石的价值所在。同时也有些了解为何皇帝会在他出征前夕,特令他在军事行动结束后,到辽东一行,带回纪稹。光是这砖石就有这价值。其实他心中倒是想岔了,砖石的技术随着墨门内迁,刘彻早已经掌握,只是他心思阴沉,暂时不打算拿出罢了。
“呵呵,老夫当初来时,也和卫将军一般惊奇。”李广摸着胡子说道。
“李老将军唤我仲卿即可。老将军是军中前辈,青不敢托大。”卫青将注意力转回到李广身上,微笑着说道。
“那老夫就不客气了,仲卿,这次你可是大出风头啊。我大汉对匈奴,可是不曾有过如此大胜的。”李广从来就不是个很讲究礼数的人,听到卫青这么说,立刻说道。
“这都是陛下有先见之明。若不是他这么多年来在上林苑训练了大量骑军,青亦难以带着步兵纵横大漠草原。”卫青说道。当战争越发深入的时候,他越发现刘彻当初命他们这些人勤练骑术是多么的高瞻远瞩。
“当然,墨门所献的马镫、马鞍、马蹄铁等物也功劳极大。”卫青又说道。
“不管怎么说,仲卿也是人才难得啊。李广一生为我大汉戍守边关,从不曾有过如此大胜。年齿徒增,真是惭愧啊。”李广说到此,又是一阵难受。
“李将军不必如此。时移事易,接下来才是我辈大展身手之时。”卫青伸手拍了拍李广的肩膀说道。
“让仲卿见笑了。”李广一生隐痛便是无法封侯,所以每每想到战功便会略有失态。
“不妨事。”卫青待人最是小心,自然轻声安慰。
……
“纪大哥,你要走了吗?”李陵吃惊地看着在打包行李的纪稹。
“是啊。”纪稹笑着点头,摸了摸只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李陵的脑袋,说道。对于这个小弟弟,他还是十分欣赏的。
“可是,你教的东西,我还有好多没有学会。”李陵不觉扁起了嘴,“本来说好了,这次的年终大赛,我要拿个冠军给你看的。”
“没关系啊。”纪稹说道,“你可以给我写信。我很期待你的进步的。”
“好吧。”李陵从身下解下一个玉佩,递给纪稹说道,“这个是我叔父给我的礼物,送给你。到了长安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叔父帮忙。他叫李敢,是期门郎。”
“好。”纪稹笑着接过玉佩,虽然他觉得用到的机会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