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小夜曲

独你悦人 咬枝绿 3834 字 2个月前

骆悦人被他盯得不好意思,她老觉得梁空身上有种持帅行凶的杀气,眼神表情不需要多费劲就很给人压迫感。

正想避一下,鼻尖忽然发痒。

她反应快,用手掩着重重打了一个喷嚏,好事成双,还紧接着连打两声。

“啊欠——阿欠——”

身体比人反应快,叫她自己打完喷嚏也发懵。

梁空看着她,她呆住的样子有种莫名的可爱,刚刚他没笑出来的劲儿,在这出声了,书包挂胳膊上,脱了一半袖子,他换手挂书包,又脱了另一半。

天生反骨的人,好像无论做什么事,都很难跟温良恭俭让挂钩,他能把这种关怀备至的行为,做得跟关怀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衣服领子被他松松拎着,澜中标志性的蓝白校服,蓝色衣领被攥在修长五指间,衬他筋骨凸起的手背分外冷感白皙。

校服递到她眼前。

好听话也没有一句。

“不看天气预报啊你,降温。”

明明大家都是长袖加外套,他也比她厚实不到哪里去,说起她却理直气壮。

男生明显体量大了几个号的校服接到手里,凉滑的质感在手心一握,骆悦人才反应过来,她穿梁空的衣服不太适合吧。

她目光一转,望到周围,街上零星几个同校的身影在扫荡小吃车的最后一波关东煮。

梁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刚刚还要我喊大哥,现在就拒收小弟心意,好大哥,不带这样的啊。”

骆悦人噗嗤一声被他逗笑,很快收敛,抬眸柔柔软软地看他。

“谢谢。”

梁空嘁一声,夸她:“大哥真有礼貌。”

梁空主动把她的书包接过去。

她书包放了不少东西,挺沉的,他用两根手指头松松勾着,看她穿衣服。骆悦人套袖子的动作加快一些,拉链没拉,已经感觉到一阵兜身的暖。

仿佛穿上盔甲,将寒意隔绝在外。

她从梁空手里接过自己的书包,穿过两臂,背回肩上,脑子还想着他的调侃。

真的是,谁是他好大哥啊。

想着,她没察觉自己嘴角不由弯起,用一种俏皮声音说:“我不当大哥。”

梁空没多想,眼睛跟着瞥过去,顺话问:“那你当什么?”

“我是你女朋友啊,高祈就这么说的。”

好像越假的话,就说出来就越坦荡。

她底气好足的样子,表情毫不扭捏,自知是假的,假得理直气壮。

纯粹到有些伤人。

至于伤到谁了,那是她不可能知道的部分。

梁空过了会儿才配合地笑出来,音域空乏,低低的,像是隐藏了关键情绪。

潮湿的风从行道树间跌撞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冷风携水汽吹到脸上,时间似减慢流速,骆悦人捕捉到他声音里的一丝苦涩,如同幻听。

她回过头,见他寻常地吐出一个字。

“对。”

他身后是一整个阴雨夜的长街,灯火稀疏几点,聚着微弱的光,雨不会再下了,但天气还是那么湿冷。

两人视线交汇,梁空问:“看什么?”

骆悦人心思比较敏感,斟酌片晌,认真跟他说:“梁空,如果我多余了,你就告诉我,我已经挺开心的了,我不想耽误你做别的事。”

你他妈耽误我的事儿还少?话甚至都没顶到嗓口,他分明清晰的喉结一滚,字字咽回去。

这种话没劲。

心甘情愿的事,大大方方地做,学怨妇做派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他梁空什么都不缺,更不会缺她这点毫无意义的歉疚。

“梁空?”

那声音轻轻软软,拂近了,像是踮起脚凑过来在喊他。

他倏的回过神,就对上她那双氤着夜雾的眼,眸光泠泠,有几分空茫,如储藏一个故去的雪天。

他脖颈稍稍僵住:“怎、怎么了?”

她问:“你干嘛不说话?”

她目光里透出毫无攻击性的钻研,没别的意思,直突突的,好像他是一道她从来没见过的题,好学生勤学好问,试图斟字酌句去理解。

就在她入神,又不觉靠近一分时。

梁空应激反应一样撇开脸,一十公分的身高差,叫她不能再窥见分毫。

只从仰望的角度,目睹他侧过去的睫毛变成淡金色,圈影叠晃,浸着对街的灯火。

幻觉一样的亮,衬得他眼底不可见的情绪愈发生晦,那样年轻漂亮的一双眼,有种厚重的倦旧。

这种须知欲盖反而弥彰的感觉,出现在梁空身上,非常矛盾,她有些忍不住去靠近,去计较猜想。

可轻浮暧昧的话声迎面袭来,猛又把她凿进现实世界。

“靠那么近干什么,衣服不够厚?还要加上我取暖?”

闻声,骆悦人面烧,立马退开距离。

再抬眼看他,刚刚那阵风已经从街心荡过去,黑色电线上摇摇欲坠的水珠不见踪迹,一切回到原位。

梁空还是那副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样子。

两分钟后,有熟友路过停下打招呼,喊他一起去哪儿玩,他混不吝地掀起眼皮跟人说:“没兴趣,滚吧。”

她站在梁空身边,没说话。

对街灯火通明的画具店,放着九声六调的粤语歌《月半小夜曲》,低哑男声唱着:但我的心每分每刻仍然被她占有。

她要坐的那班29路公交到澜中站时,梁空家的司机也到了。

校区附近的排水系统有问题,晚自习尾声才停的一场大雨,让路牙边淤了泥水,路灯下并不污浊,浅浅似一片镜子照着什么。

骆悦人踩着小白鞋,跨过去,踏上公交前门。

她已经错过掐点的那班,这趟车上没什么人,只有机械又甜美的女声在播送到站广告,某家整形医院的广告词念到“世界在此一变”的时候。

她听到梁空喊她。

骆悦人回过头,隔着那一段水光浑浊的距离,墨绿树影里,梁空的神情看起来几分模糊。

“嗯?怎么了?”

他单手插兜,没有手机套的金属机身在另一只掌心里,转一下,顿一下,语气也不是那么流畅:“好好学习,别多想,我带谁玩不是玩,是吧,不多你一个。”

公交快要合门了。

她嗯一声,挥挥手:“拜拜梁空,明天见。”

他唇角抽出一丝笑,挥手。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