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伙计看到阮清郁的脸,吃惊了一瞬,没说什么又退了出去。
“你怎么在外面就摘了面具?”萧景桓一时紧张之下,原本沉闷的心情都顾不上了,压低了声音,“要是让人知道你还活着,谁也保不下你了。”
阮清郁给他倒了杯酒,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是个老实人,不会说出去的。十五年前,你我在这德顺酒楼见面,便是他经常伺候,恐怕你已经不记得了,但我记性好。如果他有意说什么,早在谋逆案发时,阮清郁与誉王私交甚厚的事便会传遍金陵城了。”
萧景桓这才放心下来,没了暴露身份的担忧,他才想起来此来的正事,心里沉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问,你答,不许瞒我。”
萧景桓郑重点头:“好。”
阮清郁放下酒杯,神色难得如此认真:“私炮房是你炸的?”
“是。”萧景桓知道,阮清郁一定是从私炮房一事上起了疑心的。
阮清郁闭了闭眼睛,沉默了许久,才有睁眼看他:“六年前,你叫我回金陵,就已经有意欺瞒我了?”
“没有。”萧景桓摇了摇头。
听了这话,阮清郁心里忽然轻松了,至少他们相交的前九年,他不曾看错人。
“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景桓迟疑了片刻,叹声道:“不知道,也许是庆国公的事,也许是更早的事,我知道你看不过眼这些,就不跟你说,日子久了,我也收不住手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我此生知己。”阮清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由得红了眼眶。
“清郁。”萧景桓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叫了叫他的名字。
阮清郁闷头把酒喝了,心情颇是怅然:“很多人都说你玩弄权术、心性狠毒,我还觉得是他们看不清,以礼治国、恪守儒道不行。法术势合,我一向推崇法家,不排斥权谋,到最后……”
阮清郁喘了喘气,继续说:“萧景禹死后,我确实对朝堂心灰意冷,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认同他的理想盛世,可我没想到,如今我也无法认同你的思想了。”
“不走到这一步,我如何斗倒太子!”萧景桓也觉十分痛心,他欺瞒在先,是他辜负了这段友情,但如果不是形势所迫,他又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阮清郁愣了愣,萧景桓所说不无道理,太子虽然本事不怎么样,心肠却很是阴毒,如果不成为同样的人,局面就会十分被动,一招不慎,就会走了萧景禹的老路。
“也许我回金陵之后,应当帮你筹谋的,不该偷这一时懒。”
阮清郁忽然觉得,这就像个恶性循环一样,因为萧景禹之死,他对朝堂与权谋没了兴趣,可又是因为他从不帮萧景桓谋划,才让他走上了这条无所不用其极之路。
“清郁……”萧景桓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他起初邀请阮清郁回京,没有动让他帮忙谋划的念头,只是日子久了,偶尔便冒出过一两次。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后悔答应那约法三章,也从没有觉得走到如今这步是阮清郁的错。
“往事不可追。”阮清郁端起酒杯,“萧景桓,你我之间,到此为止了。”
萧景桓无力地举起酒杯,与他对饮了最后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