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人,这不是他第一次见了。阮清郁不是个为了别人会处心积虑复仇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够与这样的人感同身受。

家族之祸复仇本没有错误,只是虎敬晖选择的道路太过极端,武则天当年虽然对李唐一脉极尽残忍,但至少这些年来,她坐在皇帝的位子上,对得起天下百姓。而虎敬晖的所作所为无异于挑起突厥与大周的战火,并非仁善之举。

然而,不能要求谁人都是圣人君子,如此血海深仇,易地而处,阮清郁无法保证他不会走上和虎敬晖一样的道路。

狄仁杰最终决定放走虎敬晖。

虎敬晖有着正四品下的官职,又是皇帝的护卫,因此狄仁杰若是现在杀他,名不正言不顺。但若是将他按照罪名押解回京,不说别的,光是王皇后侄子复仇这一件事,便足以让武则天将他千刀万剐,这是狄仁杰不愿意看到的。

李唐一脉已经不能再流更多的血了。

虎敬晖答应狄仁杰,他走之后不会再助纣为虐、祸害百姓。

狄仁杰长叹一声:“你走吧。”

虎敬晖踉跄着匍匐在地,给狄仁杰磕了一个头。

一直没说话的阮清郁开口:“我送送你。”他搀住了步履蹒跚的虎敬晖,从他的掌心给他渡着真气。

纵然是狄仁杰放走的,蝮蛇也不能大摇大摆地走出都督府,阮清郁便提了口气,带蝮蛇从后墙出去,扶着他走过一条街,站定在原地。

“李元芳先前下手不轻,你恐怕得好生休养几日了。”阮清郁拍了拍他的肩,“就送你到这里了,要去哪里你自己去吧。”

虎敬晖抬手揉了一把阮清郁的头发,眼前这人比他和虺文忠都年轻,却比他二人看得都通透。阮清郁与其说是送他出来,不如说是趁这点时间帮他疗伤,以保证他无论是要去哪里、做什么,都足以自保。

“回去吧,保重。”

阮清郁斟酌片刻,语气认真:“复仇没有错,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为了复仇付出了更大的代价,也许只有切身经历了血海深仇才能理解。敬晖,你做出了怎样的选择就怎样去做,但作为朋友,我希望你是为自己而活。”

阮清郁冥冥中有一种感觉,虎敬晖所做的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朝内并不是姓武的一家独大,不说别的,狄仁杰是李唐的忠实拥趸,只要武则天一死,上位的是谁还未可知。

虎敬晖在朝这么多年不可能看不出,更何况他算是皇帝的近卫,若说这么多年找不到一个刺杀的机会,阮清郁也不信。虎敬晖不是一个无法为复仇贡献生命的人,那么他为什么要挑起边关战火,做下这么大的事情呢?

况且,从虎敬晖对待狄仁杰的态度而言,足以看出,他并不是一个忠奸不辨、善恶不分的人,以是虎敬晖所作所为,不见得是完全为他自己、出自本心。

“回去吧。”虎敬晖叹了一声,转身就走。

阮清郁沉默地回了都督府,狄仁杰的房中还亮着灯,但他已经没心情再去看了。